最可怕的莫过于对自己的前景十分明了,并且明了的知道自己毫无也路。
按理来说,地陵之中各个地方都会有油灯,并在皇帝葬入皇陵之后,添注灯油,以备皇帝百年之后起用。但皇陵的灯油这一项,在报到郭嘉这儿时,当时他大笔一挥,就给黜了。
当时,他道:“既皇上都死了,眼睛都闭上了,还点灯给谁看,用灯油作甚?省了银子,送到关西去做军饷。”
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原本该有灯,该有香油的,那样,他就不至于在里面黑天胡地瞎乱摸了。
但是郭嘉自己黜掉了皇陵里的香油,于是,他就只好摸着黑,在里面乱突乱撞了。
而更要命的是,他约好了今晚要早点回家吃饺子,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夏晚出宫了否,徜若发现他不见了,她和甜瓜得急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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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成竹的马车走的格外慢。
夏晚急着要去找郭嘉,总觉得孔成竹这样慢是故意的,忍不住揶揄道:“孔先生驾的这是马车还是牛车,您便颠一点本公主也不怪您,何不再在那马屁股上抽上一鞭子,难道您舍不得您这马多跑路?”
孔成竹侧首,月光照着两只眼眸里的温情:“公主万金之躯,臣怕颠了您,恨不能这马车它能慢点,再慢点儿,比牛车还慢,又怎敢挥鞭子?”
夏晚气的直吐粗气,狠狠瞪着孔成竹,他索性将马缰一勒,那马它就走的更慢了。
月亮慢慢挂上枝头,百鸟投林,唯剩乌鸦在绿叶繁茂的枝头,一声又一声,呱呱的叫着。
远处的村庄里偶有微火,月光下还能闻得见隐隐的糊麦香气,夏晚靠在车窗上,肚子一直咕噜噜的叫着。
于是孔成竹就在旷野里停了车,跳下马车,捡了些柴禾生了一堆火,又从行囊中取了些干粮并一只水囊下来,便招呼夏晚下去吃饭。
夏晚有意挖苦孔成竹,一条腿横在马车上不肯下车:“看来你们孔府是真穷,穷到连处歇脚的茶寮银子都不肯掏,非得在这野地里吃野餐。可是怎么办呢,本公主没那个雅兴陪您吃土,恕本公主不能陪您。”
孔成竹的鹤氅在夏晚身上,他只穿着件靓蓝面的单袍子,夜风吹来,薄绸面的袍摆烈烈而晃,他眉宇间倒仍旧是往昔的温和耐性:“徜若公主不吃,那咱们走的,就不是去皇陵的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晚气鼓鼓瞪着孔成竹,问道。
“一匹马,两个人,孔某倒是很希望能就这样走下去,这条路也永远没有尽头,臣好与公主从此,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