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朋微笑:“老了,不顶用了,该休致了,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我年后就上表,这些时日子璋可先试行,有什么事只管问我。”
他有点怕像施鲲当年那样,总也走不了,因此先声夺人。
三人又是一阵惋惜。
窦朋倒有些高兴的样子,回家过年去了,这一年除夕是陈萌值宿,初一才是祝缨。原本祝缨要抢除夕的,陈萌道:“明年你,明年你,今年你太仓促了,家里须得你镇一镇。”
祝缨也不知道就一个除夕有什么好镇的,不过既然是陈萌的心意,她也就心领了。
正旦朝贺,皇帝看到祝缨一身簇新立在前排,再往下又是“众正盈朝”,胸中也升起一股豪气来。心道:阿翁阿爹没有做、没做成的人,不能在我的手里再滑过去了!
他发誓,要经营好这座江山,再传之子孙,千秋万代。
祭祀的时候,他又默默许愿:愿国家遇到困厄之时,能有忠贞之士、能臣干将。
这个新年,皇帝过得很舒心。西番的使者条件还没谈妥,省去了昆达赤再派使者来的麻烦,此外又有胡使等,端得是“四夷宾服”,飘飘然间,他仿佛置身于祖父年间,有了一种可与祖父比肩的自信。
过年总要有许多场宴会,宫里的、宫外的、熟的、不熟的。
皇帝大宴群臣是其一,自家的“家宴”是其二。
家宴的时候,皇帝飘飘然的情绪还没有下去,看到呆呆木木的长子也夸一句:“大郎倒是沉稳。”骆皇后与长子生母一同称谢。
皇帝的笑容在看到长子没有反应之后淡了一些,接着,他又看到了第三子,相较之下,这个孩子就机灵太多了。皇帝重又高兴起来,招招手,保姆要抱孩子过去,不想这孩子挣扎着下了地,自己摇摇晃晃地跑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更高兴了,伸手将他抱到了膝上,耐心地逗弄了一会儿。
这一幕落到了许多人的眼里,各自起了心思。安仁公主犹豫着发作,被永平公主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提醒道:“切莫弄巧成拙。”
严归的身上承受了许多的目光,她努力保持着平静,尽量让自己少说些话,只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眼角却忍不住往新婕妤的身上瞟,她与李才人等算“老人”,皇帝登基后新纳的几位算“新人”。新婕妤出生又好,如今又有了身孕,由不得人不关注。
一旁的李才人扼腕,她生的女儿还太小,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出现。
穆太后将众人的心思看到眼里,她不想让儿子在这个时候不开心,而是在宴散之后,命宦官给皇帝捎了个话。皇帝本欲就寝,闻讯急忙往太后宫中赶去。
穆太后卸了大妆,一个宫女正在给她揉肩,另一个跪在地上捶腿。穆太后道:“来了?坐。”
皇帝问道:“阿娘这是……不舒服么?”
“有年纪的人了,不经累。”
“那……”
穆太后道:“你一直抱着三郎,不管大郎,这样不太好。”
皇帝皱眉道:“他有保姆,难道要我给他擦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