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满犹豫地道。
她正了下发间的桃枝,眼底流出淡淡的悲悯。
“我不是在同情安家。但是除了安家之外,因为我倒下的布行,实在太多了。”
“好多老板织了一辈子布,卖了一辈子布,如今失去铺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再靠什么谋生。”
“甚至有些人连老家的田地都卖了,全部家当都放进布行里,一旦铺子没了,就会一贫如洗,无家可归。”
“还有其他工坊里的织工,不少人本已经是操作旧式纺车的熟手,在本来的工坊里,她们是有经验有地位的老人。可是我雇她们来我的工坊工作以后,因为学习新式纺车的速度不如年轻织工快,她们反而地位低于年轻人。”
“我……与这些人无冤无仇,并不想害他们失去本来的生活,可实际上,就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导致许多人朝不保夕、家破人亡。”
谢知秋看得出知满眼底的迷茫。
她略微凝神,抬起手,摸了摸知满的头。
知满下意识地蹭了下姐姐的手,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被姐姐摸脑袋了,她有一点怀念。
得到这一点安抚,也让知满有勇气继续往下说。
她道:“其实我一开始买那些濒临倒闭的铺面,并不是想扩张,只是觉得他们倒闭一定程度上是我的责任,所以想尽量减少因此失去工作的人。
“虽然绝大多数织工我能留都留下来了,老板如果愿意留的话,我也尽可能给他们找合适的位置。
“但是人这么多,难免还是有照顾不到的人。而且,里面也有很多人恨我,说宁愿饿死也不会为我工作,去年,还有过一次晚上有人闯进我的工坊,砸了十多台新式纺车。”
知满望向谢知秋,问:“姐姐,会不会打从一开始,我还是不要为了偷懒就将六锭纺车做出来比较好?要是我没有做出新纺车的话,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这么多人也不至于因为我而变得落魄。”
谢知秋凝视知满,从知满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对这件事稍有自责。
知满不是完全不高兴自己的布行生意能做到这么大,这让她对自己技术和经营能力的信心都更大了。
但是,她不想害人,她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省点时间而已,如今的局面,是知满意想不到的。
谢知秋神情平静,但她的手却温柔地,为妹妹顺了顺长发。
“凡事都有两面性,做出的任何一个抉择,都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结果。”
谢知秋道。
“但是,我不认为你将六锭新纺车用于商业上是错的。”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不知为何,知满觉得自己光是听姐姐说话,就没由来得安心。
谢知秋道:“任何行业都必然会有发展。早晚有一天,世上会出现更高效的纺车,即使第一个做出来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