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眼看着那粉蝴蝶从很高的地方失去支撑,在风雨飘摇中翻旋着下坠,不知散落在什么地方,最后才灰心归去。
君亦萱扯着线,气喘吁吁道,“太久没放纸鸢,生疏了,当年我放纸鸢可是一把好手呢,宫里的太监们加起来也不够我飞得高。”她说的是中毒之前,中毒后她就再没去放过纸鸢。
君亦萱说着说着,自己可能也因为吹牛吹得太明显顾自大笑起来。
云乐舒被她笑得天花乱坠的模样逗得开怀,察觉风势渐弱,纸鸢飞在空中有些歪斜,连忙提醒道,“先别笑,纸鸢又要掉下来了。”
君亦萱慌里慌张地又扯着线疯跑起来,纸鸢才借势腾空而上,飞得高了些。
云乐舒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哀怜,纸鸢的一生,被风托举着,被线牵引着,只怕永远都由不得自身。
君亦萱跑着跑着终于翻了翻白眼,大叫道,“飞兰你快来帮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飞兰早知道她会半途而废,飞快地接过君亦萱手中的线轴,替她牵引着纸鸢。
君亦萱回到云乐舒身边,轻声抱怨道,“不知道以前为什么那么喜欢放纸鸢,又累又辛苦的。”
“是啊。”云乐舒轻轻附和。
可能只是因为当时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吧。
秋阴不散霜飞晚,犹是秋来晚。
傍晚的风吹起来亦含了凉,云乐舒将披风紧了紧,忽想起君亦止转身时郁卒的表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似舟楫逐水飘零,君亦止便如避风港湾任她停泊,她似倦鸟无枝可栖,君亦止便做那方可供立足的净土,君亦止好似专为她这个归客留住了一盏灯火。
许多时候,她在他身边确实感到安心,不知是否是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云浈的缘故。
她发病时砸过君亦止的珍藏古玩,还将他收藏的名家书画绞成碎片,殿中的琪花瑶草、玉盘瓷盏更不知换了几拨,慕梅说,“好几次君上气得脸都白了,奴婢还以为您要遭殃了,谁知他只是命我们将余下完好的物件收起来,别的再没了。”
慕梅还说她闹腾起来,喝一碗药要有半碗吐在君亦止身上,这个不良陋习让君亦止一帖药要命人煎两碗,亲自喂上两回才算完。
有几次她发起疯来,见着人张口就啃,君亦止也挨了好几口,也许他肩上的牙印还没好。
君亦止在某些方面是很像云浈,但他却不是云浈。
她不曾忘记,君亦止如何不留情面地将当年炙手可热的薛家一夕之间整垮,不过为了出口气,他随手落笔,一纸荒唐圣旨便毁了薛若柳一生,而她,也差点因此老死宫中。
君亦止是天子,手握无上权力,予夺生杀。
帝辇之下,江河阔远,天地闳大,一个人在他眼里不过沧海一粟般渺小,他注定无情,注定冷漠,注定只能是个无心之人。
他对病中的自己固然好,是否只是衷爱这张有几分颜色的脸,或没见过她这种放浪形骸的女人图一时新鲜,又或是他心中仍想着拿她挟制君亦荣,她统统不感兴趣,她只想回到云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