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拈着香杆,拇指抵在香尾,连拈香的姿态都比寻常人要一丝不苟些,云乐舒竟是怎么瞧怎么称心,心里不知怎的竟泛起绮思。
君亦止发觉她走神,轻咳一声,朝她轻轻抬了抬下巴,她才遽然扭头看向身前的墓碑,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今日前来,是有喜事告禀,奉达未及,还请二老宽宥......”君亦止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轻快,“小婿今日以礼相聘,舒儿便是小婿落了册的妻了,从前不敢轻言许诺,是怕行不及言,误了她,也因误会她无意,不敢强求,如今心意两通,万事见缓,乃敢聘之为妇,往后小婿定当省身克己,把舒儿奉在掌心,护持顾念,珍之重之,不敢有一丝懈怠,半分轻慢。”
云乐舒冁然而笑,笑得肩臂发颤,指间的香燃成一段灰,抖落下来,恰好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微微蹙眉。
君亦止急忙腾出手,拉过她的手细看,“烫着了?好端端的笑什么?”
她反应得快,那灰才落下便被抖到地上,因此白皙的手背上除了微微发红,倒没什么大碍。
“我笑你谦辞一个接着一个,什么‘拜会’,什么‘见谅’,什么‘告禀’‘奉达’‘宽宥’,说得那样严肃,我忍不住在想,我爹爹和娘亲会不会觉得你这女婿太过板正了,会不会觉得你是个不好相与的呀?”她仍在笑,梨涡开出花来,没心没肺的。
君亦止目光炯亮,弯唇露出个得逞的笑,“如今木已成舟,你嫌板正也好,嫌不好相与也罢,总归是没得跑了,你这辈子都要与我绑在一块了。”
“不会跑......有相公奉在掌心,又是护持顾念,又是珍之重之,我跑什么呢?谁跑谁是傻子!”她笑嘻嘻地扭过头,得意地炫耀道,“爹爹,娘亲,你们放心吧,他绝不敢负我,我们两个,一定会濡沫白首,衍嗣繁茂,永远在一起的。”
君亦止瞧着她眼波流转,点滴是情,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暖暖的,沉沉的,既厚重,又觉轻盈,有十分满足,却又藏着三分漂浮不定,始终定不下来似的。
可她唇舌辗转,说的那句“濡沫白首,衍嗣繁茂,永远在一起”,叫他心里头翻腾着浪,浪头一波一波地撞向胸膛,他在墓碑前维持的风度几乎快要被冲溃。
若是可以,他想亲吻她......
她那样促狭地揶揄,那样不经意地逗弄,那样正经地陈情......
美人面,千般变,她却仍是她,映在他心头永永远远荡漾着的那个她,叫人无法不动心,也叫人轻易失了分寸。
他到底忍了下来,带着她将燃了大半的香插到炉中,又在墓前与二老絮叨了些她往日的种种趣事,直到天色晚了,才欲回宫。
丘茔立在桃树下,桃树的枝干光秃秃的,横斜出去,像一把没有伞面的伞架撑在天际,庇护着树下的亡者。
“岳父岳母,就此拜辞,小婿下回再携妻来访,还请勿要挂念。”君亦止作揖。
云乐舒顺势牵住他的手,仰头与他一笑,“我们回家吧。”
他亦温温一笑,宠溺道,“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