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祖本就怕这个二伯,小脸顿时被吓得煞白,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将头紧紧埋在王芳怀里,哭喊着,“娘我不吃了,我不吃了。”正巧张大爷赶得牛车过来了,无地自容的王芳正打算带着耀祖上回村的牛车,而那边宝儿却迅速从爹爹怀里下来,爬上牛车占了位子,并拉着爹娘坐下,然后冲着王芳扬起单纯无辜的笑。
“哎呀,坐不下了,四婶你们等下一趟吧,正好有时间给耀祖哥买糖葫芦。”
王芳神情难看,但又不好冲一个孩子说什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们先回去吧,我们等会去买。”
见此,安今和杨二原两人默契的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有些事有些话他们大人不好做不好说,但宝儿这个小孩子却可以。毕竟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牛车慢慢悠悠的出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宝儿乖乖地坐在爹娘中间,手里高高举着糖葫芦到安今嘴边,“阿娘一颗。”安今轻笑,就着女儿的手吃下一个。
“爹爹一颗。”
杨二原对这些小孩子喜爱的零嘴并无多大兴趣,但想着宝儿吃太多糖也不好,便也吃掉了一颗。
宝儿开心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挥了挥还剩两颗的糖葫芦棒,冲着杨耀祖做了个鬼脸,“讨厌鬼零颗。”
此时牛车还未走远,杨耀祖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动作,这可给他急坏了,“娘,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糖葫芦?”
等他有了糖葫芦,他也要去赔钱货那炫耀。王芳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吼道:“买什么买,一串糖葫芦三文钱,拿什公买。”
“不是说给我买吗?娘说话不算数,我也要糖葫芦。”瞧到又躺在地上打滚的儿子,王芳气得额角突突跳,也意识到自己被那贱丫头摆了一道。
小小年纪,怎么多心眼子。
买了书后,安今就开始教宝儿读书写字了,宝儿虽然聪明,但是她也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固定每天只学一个时辰,多了便集中不了注意力。眼瞅着快到了收成的时候,宝儿乐呵呵的提着小篮子,说要和爹爹一起上地。
安今心知肚明宝儿是不想闷在家里读书,但还是由着她了,给她带上了遮阳的小草帽,又给她换上了轻薄但是能遮住全身的衣物,省得裸漏在外的肌肤被秸秆划伤或刺挠。
在地里杨二原在前面拿着镰刀割麦,宝儿便跟在爹爹屁股后面,提着篮子捡麦穗。
宝儿也就是之前没做过这些,觉得新奇,干劲也十足,很快她就捡了小半箩筐的麦穗。
而安今就坐在一旁林荫下守着他们父女俩,等他们干累了便给他们端茶倒水。
或许今年宝儿参与了收成,等官府来收粮的时候,给她心疼得哇哇哭。因朝廷腐败,地方流匪不断,派兵镇压需要军费,朝廷没钱,只能加重税收的,税收越重,落草为寇的人就越多,恶性循环之下,今年的税收格外的重,临安现在这个县令也是个贪的,纵容恶吏在村落抢粮,今年的粮食竞收走了一斗之多。
安今蹲下来,给女儿擦眼泪,用之前杨二原安慰她的话来安慰女儿,“宝儿不哭,咱们又不靠这些粮食过活,爹爹可以上山打猎,不会叫宝儿饿肚子的。之前郑秋成在任的时候,宝儿年纪还小,郑秋成约束得好,收粮的官差也都秉公执守,如今换了个县令,土匪似收粮,也确实是吓到宝儿了。宝儿环着娘亲的脖子,泪珠不断从她那粉嫩的小脸滑落下来,哭得身体都跟着一抽一抽的,“阿娘,这粮食种了也不是我们的,我们为什么还要种?望着女儿委屈又不解的模样,安今温柔地抚摸着宝儿的头发,轻声道:“不种也是要交税的。”
宝儿攥紧小拳头,“凭什么?”
因为没办法反抗。
安今没有跟女儿说这些,“以后宝儿多读些书就明白了。”宝儿抱着娘亲的腰,闷声道:“那宝儿以后不偷懒了,宝儿要好好读书。”收粮过后,前杨湾也都是一片愁云惨淡,而杨家发生的事却给大家添了饭后的谈资。
杨四原参加院试时夹带小抄作弊被发现了。不仅日后不能再参加考试,之前的考取的功名也被革除了。自从杨四原被县令打了二十棍的消息传开后,书院的同窗都说他得罪了县令,不与他交往,他本就是极骄傲的性子,受了打击后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平时连书院都不怎么去了,只自己在家闷头读书,院试连考了几年都没过,再加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镇上岳家的瞧不起,他可不就动了歪心思。作弊这事一出,杨家也算成了前杨湾最大的笑话,村里人有时离杨家院里近一点都能听见张玲花哭天抢地动静,有的人还故意去看热闹,最后也都被红了眼的张玲花拿着扫帚赶了出去。
对于此事,安今只能评价自作自受,也没有什么心思落井下石。就是今年这一场重税,下半年北方才发生了一场动乱,朝廷为了镇压开始大规模征兵,要求每家每户必须一位壮丁。眼看离朝廷征兵的节点越来越近,安今也越来越焦虑。“阿娘,爹爹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啊?”
宝儿习惯在日落时在院外等爹爹归家,可今天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又哒哒的跑回来,抱着安今的腿寻问。
安今心里猛地一沉,【系统,你…)
【嗯,我下手了,只叫他脚滑摔断了腿,人没事,杨家人已经把杨二原的名字报给官府了,后日征兵的官差就要来了。】安今稍稍心安了些,但又担心他的伤势,她牵着女儿的手,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宝儿别怕,娘亲陪你一起去等爹爹。如今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黑乎乎的一片,爹爹还没有回来,宝儿虽然年幼,但还是察觉不对了。
她嘴巴瘪了瘪,眼泪要落不落的,可抬头看到阿娘同样担忧的样子,才强忍泪意没哭出来。
就在宝儿快憋不住的时候,男人的身影才逐渐从暗夜里显露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手边还拿了棍子当作支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