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留了蛇在这里盯梢,早就接到消息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都说宋嘉罗除了会关心宋家的人,其余都入不了他的眼,真不愧是不被蛇胆血反噬的人,够绝情。“高董似乎在夸奖,实际牙齿却越咬越紧,恨不能生啖了宋嘉罗的血肉!
他杀了百个琉酆奴隶,宋嘉罗毁了他数千的驻军,竟一点都不担心皇上震怒,在琉酆和亲期间作出如此举动,完全没有将大鏖放在眼里!即然硬碰硬不行,那就别怪他抓了他女人了。“即然不来,那就让他后悔吧,把她做成人彘,送给宋嘉罗!”夏南箐听到他们模糊不清的话走了过来,手里加快动作,绳子在这一刻被割断了,她没有半点停留,顺着窗户爬了出去,紧紧贴着船舱,黑蛇的河水就在脚底下,夏南箐屏住了呼吸,看着遥远黑漆的岸边,他们已经来到了江心。她就算跳进了河水里,也游不到岸边。
“夏娘子,下次要逃,记得把血迹擦干净。”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后边响起,高董失血发青的脸色露在床边,白惨惨的月光下,像借尸还魂的鬼,夏南箐骤然一惊,高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回船内,夏南箐拔下发簪,一把束在高董的手臂上,高董吃痛松手,“噗通"一声巨响,夏南箐掉到河里去了。冰冷的河水漫过全身,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没有体力游到岸边,她不想死……
高董咒骂着捂着手臂,低头看卷着一个个旋涡的黑色水面,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夏娘子,你居然没有被水里的东西吃掉。”光滑的船底,夏南箐抓着这有一点点的的雕花浮纹,明明只要稍微一个水浪打过来,手指就会从上边滑掉,但她的柔弱带着生命力,像藤蔓一样,一点生的的希望,就奋力向上。
“高董!"夏南箐认出来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高董意外道:"夏娘子一闺中女子,竞然认得我?”夏南箐抿唇,她当然知道,一个嗜武为痴,自断子孙根的人,她两世都没有跟他打过照面,今生为何忽然如此?
“哦,"高董阴阴地拖长声音笑,“我看夏娘子的表情,大概也是知道我的传闻,一个小娘子,竞然听这种事,难怪会无媒苟合。”夏南箐眉头一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高董侧目打量夏南箐,看她像可怜的一朵花一般在水中荡漾,皮肤在夜色里却越发白皙,眼睛黑得纯粹通透,哼,明明狼狈得很,却比宫中的任何一个精心打扮的妃子都令人心动,难怪宋嘉罗把持不住。不过,她越美,做成人彘,不也越好看吗?“这河里有土龙,吃人,你的血会把它引过来。“高董拿出一把弓箭,冰冷尖锐的箭端对准夏南箐,戏弄无助的小动物般道:“要么你乖乖爬上来,要么我射穿你的身体,把土龙吸引过来……
夏南箐手指扣紧,高董是个疯子,他真的会这么做,与其被他射杀,不如上去说不定还能周旋,就在夏南箐准备点头同意上去时,高董遗憾的声音道:“天意,真是天意,看来老天爷只想把你送给土龙。”夏南箐顺着高董的视线看过去,漆黑的水面上,游来了几条土龙,坚硬的外壳,冰冷的眼睛,长嘴宽身,不断靠近。夏南箐恐惧不已,想要爬上船,只能在水里扑腾,高董欣赏这面前这一幕,无助的娇花般的小娘子,眼里都是恐惧,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泪意,丑陋的土龙马上要撕掉她的身体,四分五裂,像被撕开的花瓣,河面只剩水红色……
高董笑容扭曲。
夏南箐恐惧无比,脑海中非常多不甘心的事,很多放心不下的事。土龙张大了嘴巴,口森锯齿,夏南箐闭紧眼睛,像鸟雀哀鸣:“哥哥!”像水里腾起了巨龙,花斑蟒蛇像箭一样从水里冲了出来,将土龙卷入水中,蟒蛇和土龙的身体都被夏南箐庞大许多,两只冰冷的动物在水里斗在一起,翻起的浪花比画船还高,小小的夏南箐在它们面前,显得如此弱小,而它们显得如此恐怖。
夏南箐知道蟒蛇这是救她,她不能害怕,但是心底控制不住的颤抖,一阵晕眩袭来,她的手指无力松开,人往河水里坠落。一只手臂,将夏南箐从水里托起,按住她的脑袋,给她渡了一口气。冰冷的水里她的面前就是一个带着体温的依靠,她放心地晕在熟悉的坚硬的肩膀上。
大
船边翻腾可怕的浪花渐小,蟒蛇卷着土龙拖到河底,秦盖杀了船上的人后,回头看,大人已经抱着夏南箐上来了。未有任何停留,宋嘉罗将夏南箐送进了船舱内,给她裹上被子,夜晚的河水太冷,一不留神就会留下病根。
给她盖上被子,用布吸干她头发上的水,她手腕上的伤痕太明显,宋嘉罗掌心托着她细弱的手腕,眼底暗沉,又似有怒火。外边吵里边静的船舱内,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宋嘉罗不设防的后背,黑色的匕首握在了他手中,内力高手,武之巅峰,悄无声息。夏南箐昏迷着仍感到了危险和不安。
高董趁着宋嘉罗分散了注意力,匕首迅速落下,他睁大双眼,手下万钧之力,恨不能挖出他的心脏,是他,让自己交不了差,他回去,只能定会被皇上杀了,宋嘉罗不死,泼天的权势全都从自己手里消失,他还赔上了皇帝精养的数千兵力。
拿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似乎眼睛都没有眨,高董手中的匕首被宋嘉罗握住,手腕一转,匕首还在高董手中,刀刃却插入了他的脖子上。血色迸出。
高董的眼睛还睁着,他现在才看清宋嘉罗的动作,自己手落下的瞬间,他精准地握住他的手,一拧一旋一推,他手中刀就换了一个方向,插进自己的脖子里,太快了,蛇胆血能让人功力更加深厚,但是这个动作,只有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蛇胆血有这么厉害吗?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他早就去吃了蛇胆,宋嘉罗,比自己想象中,对自己更狠,为了复仇,他连自己都不放过。“怪物……谁会喜欢怪物呢…″高董狞笑。宋嘉罗冷眼俾睨他,直看着高董死,才把夏南箐抱走,充满了高董的血的污浊的船舱,不配染指阿箐。
高董本可以再活得久一点,甚至在船上他所有部下都被杀了后再死,死之前还能死个明明白白,他千不该万不该,拿夏南箐威胁宋嘉罗。夏府周围,藏着不少训练成熟的蛇,夏南箐只要离开府里,蛇便通过之间的交流,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夏南箐被掳的时候,他们的人其实已经到了。船别没有一直在江心逗留,早已经在高董没留意的时候,开回了岸边,本来可以离岸再近一点,夏南箐从窗户出来站在船边随时可能落水的时候,宋嘉罗已经先游过去了。
那不是最佳时期,但幸好没有等,如果她沉入了水里,不敢想后果。宋嘉罗裹紧了夏南箐,连同她的脸都半罩,外边人看不清,船已经靠岸,地下宫的人把高董的尸体拖了出来,丢进河里,看着蟒蛇把他吞掉。宋嘉罗则抱着夏南箐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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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安安静静,没有因为夏南箐的未归而乱成一锅粥,宋嘉罗抱着夏南箐站在院子里,方景达去叫梅嬷嬷起来,给夏南箐换一身干爽的衣物。梅嬷嬷一瞬间完全清醒了,什么药童从乾和过来说家主今晚留宿乾和的话,原来都是外人的安排,急忙忙没有惊动任何人地赶到主院,见到一个男子横抱着一个女子。
女子无声息地躺在那男人怀里,那身形和垂着的长发的熟悉,不正是家主吗?
梅嬷嬷心悬在喉咙口,接着看到抱着她的男人是柳大郎,心又放回了远处:“原来乾和的药童是大郎派过来的?”“难道要让夏府上下惊动,让外人知道家主被掳走了吗?“宋嘉罗面无表情道,不知道是深夜的原因还是背着光,感觉他的声音冷了好几度,而那眼神,让梅嬷嬷心生恐惧。
宋嘉罗抱着夏南箐进了她屋内,梅嬷嬷帮夏南箐换上干爽的衣物,宋嘉罗再进来给她换手腕上的伤,细金缠枝手串挡在伤口上,宋嘉罗轻轻拨开手串,而耐心地给她上药。
一时间恍然觉得她比这轻轻一勾就断的手串还要脆弱。给她把个脉,然后冰凉的手塞回被子里。
夏南箐安睡在塌上,好好的,呼吸均匀,好像今天没有发生过任何让他差点仿佛心跳都停止的事。
梅嬷嬷站在一边,问:“以后还能让家主出门吗?”“可以,跟平时一样就行,她今天是因为我才遭殃,不是赵符戬下的令。”宋嘉罗口呼皇帝的名字,梅嬷嬷差点跪地让他千万不要祸从口出,但是他坐在床榻一侧的身影,肩宽背直,腰佩刀革,手指有力,更像一位皇。梅嬷嬷脑中一闪而过,这位并不是柳家的大郎。“她午时出门,未用晚膳,又受凉受惊,你让厨房煮着粥,放些安神驱寒的药材进去煮。“宋嘉罗顿了顿,道,“她肯定想吃白糖黏糕,但她现在体虚,吃多了胃滞,让她身体更不好,不能给她多吃,她要是不听,你就说是我说的。”梅嬷嬷哭笑不得,一时间又觉得是熟悉的大郎,她下去让厨房的人煮点吃的。
梅嬷嬷走了,宋嘉罗再坐了一会,也要走了,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他已经适应了不再靠近夏府的日子,最后一次答应过来用膳,因为突发事情而爽约,那日到现在,偶尔在间隙时,想起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如果不是今晚高董,他可能不会再来见她。他不能只做柳嘉祯,他是宋嘉罗。
他得知宋保额是琉酆的皇帝后,就再也没有进入过琉酆,他隐姓埋名,用面具遮颜,只想杀了赵符戬,找个山林,看管好二叔,直到生命终点。没想到夏南箐来了,他起初很反感她,更厌恶她蛇姬的体质,顶着柳嘉祯的名号,受着夏府庇护,不得不顺从她。
他其实很喜欢她,无关她的容貌,无关她的体质。他其实很喜欢她来找他,或者她没有来,他也能过去看看的这种日子。他其实很喜欢晨曦看到她起床不久迷糊的样,也喜欢和她同走在夜色下的宁静。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表现出热烈,但他知道他很难在她面前硬起心肠。
小黑蛇现在有些不听话,它能从头到尾摇着尾巴来表达它对夏南箐的喜爱,能处处偷窥来缓解难熬的思念,但是他不行,他比那条蛇,会给夏南箐带求更多的危险。
而且这些喜欢,还不足以让他忘记他姓什么。他不是真的柳嘉祯,他是宋嘉罗。
琉酆的问题更重大,琉酆的百姓过得不好,祖父开城门投降,发覆面自尽,都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宋保额的种种做派,让在天有灵的宋氏皇族愤怒。
杀了赵符戬,他销声匿迹,宋保额能好好做个皇帝吗?不能,烂到芯里去了。
在真州这段时间,也暴露了大鏖的问题,赵符戬即便坐在这个皇位上,失去了赵瑾从和夏泽恒的大鏖,如被砍断了左臂右膀,盛况不在,朝中老臣大多不服他,各地百姓多有怨言,而面前夏府,夏南箐已经坐稳家主位置,暂时没有人能威胁到她。
赵符戬已经不是问题,这是琉酆的机会,是国运。宋保额既然不珍惜他如今的皇位,枉顾祖父的教诲,那便不要怪他,将叔叔拉下马。
宋允鸢安全嫁入皇宫后,地下宫的人便会撤回泰州。宋嘉罗挥毫握刀的手,轻轻抚一抚夏南箐的额头,这是他喜欢的姑娘,愿她余生顺遂。
放下帷帐,宋嘉罗往外走,夏南箐梦呓般的几声哥哥,皆不能将他挽留。屋外没有月光,非常黑,他从容地步入黑暗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