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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怨(1 / 1)

第35章死人怨

“锵"的一声,风刃拼刀似的撞在了某个坚硬无比的东西上,而凌厉的气劲却直取他面门而来。

周雅人稍稍偏头错开,脖子明显有些发僵,但他在这片水气迷茫的雾障中看见了对方一-一张模糊不清的面目。

既然是能让他开眼的,自然算不得什么活物了,所以是从秽土里爬出来的东西么?

生了锈的关节令周雅人不如平常敏捷,动作相当滞涩,再加上脚下软黏的秽土,一踩一个深坑陷进去,抬起来便是拖泥带水地沾上一鞋底,进退都不太便利,出招时便慢了半拍,侧颈就多了两条细细的血痕。风符紧跟着钉进对方的眼眶,因为明白自身颓势,所以周雅人下了狠手。且听那东西从胸腔里震出一道古怪的闷哼,右边那只眼睛被戳出个黑黟黟的洞。

它只被钉得滞缓了一下,就又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力大无穷的撕扯住周雅人的胳膊。

“咔嚓”,骨骼脆响,胳膊骤然脱了臼。

唯恐这条胳膊会被硬生生撕下来,周雅人不敢硬扛,顺着对方粗暴的力道被拖得腾空旋身。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凝聚风刃,利落地切下一颗头颅,腥臭无比的黑血喷溅在他脸上,周雅人眼睛都没眨一下,落地的时候已将那只脱臼的胳膊重新按了回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抬眸时却见白冤站在不近不远的秽土中,原本撑在头顶的黑伞已经收竖起来,倒携在手中。

那样静默无言的姿态,忽地让他记起第一次在鬼衙门见到白冤时,还有后来那个惶然的梦境一一

他明明紧闭双唇,未曾张口,却恍惚听见自己在问:“那是什么?”这一问好似从心底深处发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对方却好似明白似的,回道:“报死伞。”“你为何会来?”

“来报丧。”

如今再度回想起来,周雅人的心里忽然涌过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但这股情绪来得相当不合时宜,因为那薄纱似的瘴气中隐显出至少三条黑影,他腾不出闲工夫去梳理其他。

“我那道开地阴的符篆至多能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可能就没路可走了。"白冤泰然自若的让开几步,“你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周雅人没料到,居然还限时效的,也怪他之前没有问清楚。雾障中的黑影陡然间拔地而起,跃高数丈,如破空的箭,朝他俯冲而下。周雅人出手迅疾,劲风的锐气直接捅进了对方的胸膛。因为迟缓,又因为以一敌三,周雅人杀出去的另一道风刃被反劫回来,直接扎穿了他的掌心。鲜血瞬间淌了满手,滴滴答答浇在秽土上,转瞬便渗进土壤里。

他顾不上疼,原本凝聚在掌心里的风符也被这道反切回来的风刃损毁了,周雅人侧身避开致命一击,与一张灰白的死人脸打了个近在咫尺的照面。此“人”瘦脱了相,两颊深深凹陷下去,长成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营养不良。“它”个子却高,竹竿儿似的,浑身掂不出来二两肉,好像发育的时候只顾着抽条拔节,营养始终没跟上,整个"人"就饿成了一张皮包骨头如果周雅人眼睛完好,就一定会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曾在破庙里遇见过的秦大,最后不幸被血蛭蛀空血肉,惨死在北屈城外。但他之前没“见过”秦大,此刻自然也认不出对方。周雅人用带血的手掌重新凝了道风刃横斩出去,快刀迟到了一点,却相差了很大一截,只贴着皮肉齐根削掉秦大一只耳朵。他皱了眉,不满自己越来越僵化的四肢,行动起来相当笨重,轻则被拖累受伤,重则必然丧命。

他当然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喘息着退开几步,同时扯下一片衣襟囫囵缠紧手掌止血。浑身被水汽泅湿了,泡得太久,竟开始淋淋漓漓的往下滴水。待有一“人”纵身扑来之际,周雅人浑然不动,然后觑准时机甩出风刃直接将“它"开膛破肚了。

周雅人只觉眼前一花,被开膛破肚的东西竞然就像脱了层皮,骤然从敞开的膛肚里掉出来。周雅人慌不择路地后撤闪避,那黑不溜秋的东西却已兜头砸在他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逼近,周雅人视线受阻,根本无法看清楚。什么东西?!

他心头一惊,随即肩膀传来一阵撕心心裂肺的剧痛,后腰也在此刻遭到沉重一击,将他整个人撞飞出去,肩膀被活生生咬下一大块肉。他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现在更不是惊奇的时候。没给周雅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根尖刺的人骨正对他的心脏扎下来。周雅人猛地翻身而起,瑞翻了差点扎死自己的秦大。紧跟着他捏了一把风刀,周遭的气劲旋风似的卷了起来,带出一股绞肉碎骨的锋芒。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此刻打算生剖了眼前这个秦大,亲自瞧个稀奇。

就在风刀即将剖开秦大肚腹的瞬间,前方传来一声失控的尖叫:“不要一一”周雅人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因为这声音实在熟悉,那么的惊慌,恐惧,绝望,甚至痛苦……

“大哥……大哥,不要杀我大哥……

秦三冲出雾障,整个人连滚带爬撞过来,以渺小瘦弱的身躯不顾一切扑向周雅人,扑向他手边的风刀。

周雅人没料到半路突然杀出来个活生生的人,猛地收势,这才意识到这些东西并非从秽土里爬出来的秽物,而是昨夜那列诈了尸的送葬队。他们也并非目击者所谓地跳了黄河,而是如同他和白冤一样,寻着石臼仙踪踏入了河冢。“这是秦……

还未等他出口确认,秦大就趁着对方犹疑,握着根尖厉的人骨骤然发难。周雅人一把操开秦三,骨刺狠狠扎进了他的锁骨。白冤观望了片刻,不打算继续耗在这等了,她强忍身心上的种种不适,亦步亦趋往前走,眼底隐隐透着点不快与不满一-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敢在这种时候心慈手软,他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白冤听着身后搏杀的动静,其实很不能理解,他难道没有恶欲吗?即便身在秽土也催不出半点恶欲吗?为什么还会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发善心?除非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呆,打从娘胎就分不出好歹,否则世间长不出至真至善的人性。

人性多复杂啊,一边自私一边宽厚,一边计较一边包容,善良且又恶毒的集于一身,促成一个复杂矛盾的人。

她实在不愿意去琢磨别人,毕竞她连自己都捉摸不透,但止不住心思活泛。或许那不叫发善心,仅仅只是因为那人心太软。白冤依旧不满意,因为心太软往往害人不利己,否则他不至于被骨刺钉在秽土上,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白冤越琢磨越不满,以周雅人的体能,顶多在秽土的瘴气中挺半个时辰。明明肢体已经逐渐僵硬,行动越发不能自如了,却还不知道趋利避害,他图什么,图死得不够快?

那倒也不至于,不至于连这几只东西都收拾不了,否则死个废物不可惜。白冤很伤脑筋,怎么满脑门子死来死去的呢?难道秽土里的死人怨就是想多拉几个人陪葬?到底是缺这一把烂骨头还是怎的?她知道自己缠了满身邪恶,缠的尽是些不得好死的念头,当然会沁骨入髓的渗到她的心里去,水滴石穿嘛,这不足为奇,否则也没那么多误入歧途的人人鬼鬼。她一直浸泡在死怨中,很是厌烦这些攻心毒蚀的杂念,怕疯。她若是不顾一切地疯了,应该会酿成一场人间灾祸吧,所以就算按捺不住,也要谨慎些疯,点到为止的疯。

白冤默默在心底叹气,觉得自己真不容易,从始至终没向世人捞到半点好处,反倒还要不遗余力地鞠躬尽瘁,为那些冤死之人去做讨债鬼。讨债鬼这个词让白冤皱起了眉,她隐于云山雾罩般的瘴气中,无声无息地避开耳目,像一缕幽魂似的“飘"出去。同时又在心里盘算着,周雅人一身血气方刚的生人味儿,出现在毫无生气的河冢里无异于飘香十里的“人肉叉烧”,很适合留在原地招邪,引开那些麻烦。

于是白冤理所当然的撇下他,顺着仙踪探到根儿上,其实他们走到此地遭遇攻袭,白冤便大概知道就在附近了。

只是这群送葬队究竞来干什么的?

白冤远远瞧着搁置雾障中的那口棺材,和旁边几个闷头刨挖秽土的抬棺人,心里寻思,总不至于真是来这里下葬的吧?白冤静观其变,直到听见一点咕噜咕噜的怪声,好像是从那几名刨土者的肚子里发出来的,类似于某种腹语。反正不是人话,于白冤而言,就跟狗吠猫叫差不多,完全听不懂。但能明显感觉它们在进行交流,因为它们的肚子正你来我往的咕噜咕噜。

待咕噜完毕后,一名抬棺人仔细在衣襟前蹭干净手上的污泥,慢慢蹲下身去,将双手缓缓伸进坑里,揣着千分谨慎万分小心地捣鼓了半天。站在白冤的角度是看不见土坑里是什么景象的,她目不转睛的盯紧了,并不贸然靠前,以免打草惊蛇,直到那抬棺人捧着一团圆不圆扁不扁的肉球站起身那是什么玩意儿?白冤几乎望眼欲穿,说圆不圆说扁不扁,双手一捧那么大,目测是团饱满的肉。

怎么会是一团肉呢?白冤陷入深深地疑惑,什么肉?谁的肉?埋在河家秽土里竞然没有烂透,甚至看上去十分新鲜,就跟刚从身上割下来的一般。

然后另一人躬下身双手接过,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奇珍异宝,生怕磕着碰着,小心翼翼的放进铺满秽土的棺材里。

接着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肉球还没来得及从坑里捧出来,突然砰的一声破空传来,就见骨刺如飞箭般钉穿秦大,将其狠狠钉死在了棺材上。那骨刺上的符咒仿若缠着一抹硝烟,秦大腹腔咕噜着抽搐了一下,整个人迅速萎顿下去,转瞬化作一滩黏稠的黑色液体,淋淋漓漓地漏出来,渗进秽土中,最后瘪成一张掏空了内里的皮囊,破抹布似的被骨刺挂在棺材上。所有人转头望去,就见周雅人穿过朦胧的雾障,缓缓露出面目来。那气质于白冤看来,完全是副“杀出血路"的模样,还略带了点所向披靡的意味,眉眼间终于染上了一丝杀气腾腾的狠劲儿。他只淡淡扫了眼自以为隐秘的白冤,便对上那几名莫名诈尸的抬棺者,语言不通的双方自然没有闲话讲,唯剩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离周雅人最近的沈老爷首当其冲,被一股裹挟着符咒的风旋狠狠咬住。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甚是难缠,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料理的,周雅人方才仅仅杀那三只就颇费了一番功夫,何况现在面临八九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陷在这里却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晓。钉死的秦大化作一泼墨黑的汤汤水水,依周雅人素来的见闻,应该不属于寻常的神魂七魄,他不得不问:“这些究竞是什么东西?”白冤前前后后观望这么久,大概心里有了点数:“罔象。”“什么?“周雅人起手势捏诀,极力蜷伸发僵的手指。咬住沈老爷子的风旋一圈圈扩大,卷起一阵浓烈刺鼻的腥风,一股一股地荡开,简直要把人绞成麻花掀上天。旁边两人立刻抱起棺材盖,连人带盖的扣在棺材上,死死护住里头的三块肉球,以免被妖风卷走。“山出枭阳,水生罔象。"白冤站在腥风外,盯着暴风眼里的情景,那是周雅人开启的巽阵。把几只罔象纳入巽阵当中,混着飘浮半空的水汽,看上去颇有点呼风唤雨的意思,白冤淡定道,“这里是河家,产点水怪也不足为奇。”竟是罔象,周雅人在传闻中听过,却是头一回遇见。罔象乃水怪、水鬼。它虚无无定向,如水一般千变万化。披上人皮,就会像套进一个人形模子里,撑出饱满的人样来,让大家误以为死人还魂诈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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