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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死鬼(1 / 1)

第87章冤死鬼

遭遇伏击战的蒲州大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经十二杀局催动,凶死的士兵在立象中陡然起尸一一实则为战死荒原的尸殃。闻言,林木条件反射的拔剑转身,刺散了一只举着大刀砍他的尸殃。刺完之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明明非常抗拒这只邪祟,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地听从了对方的指令。也正因为他身体力行的言听计从,才没有被尸殃所伤。但是,她刚才是不是说他无理取闹?!

林木脸色腾地涨红,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恼的,这刹那也顾不上去跟对方争一口气,不然就真显得他无理取闹甚至胡搅蛮缠了。连钊护着梁有义提醒同门:“大家小心。”太行道全员戒备,纷纷交托后背应对尸殃。尸殃凶相毕露,所有兵戈挥砍而来,擅闯京观的几人此刻对阵的竞是成千上万的尸殃大军,乌泱泱的庞大规模看得少年们悚然心惊一-又要打仗,只不过这次陷入包围圈的是他们,无路可退的众人只能硬着头皮对战。太行道的符篆黄纸满天飞,和兵戈化作的刀光剑影撞在一起,炸出漫天的“火树银花"。

一脸狰狞的骷髅头猛地蹿起,几乎扑到梁有义脸上,他惊吓连连,大吼着挥手乱舞,被尽职尽责的连钊连拖带拽,一剑斩殃,动作行云流水。林木年纪虽小,危急关头也不拖泥带水,但是以一敌百实在难以招架,林木逐渐处于下风,开始有些应接不暇。

好在李流云一道剑气扫过来,帮他荡开一批前赴后继的尸殃,林木这才得以喘口气。转头便见那位恼人的太阴受刑者快如残影,看得林木眼花缭乱,压根儿识不清她的招数。且见那身法透着股凌厉,所过之处必然掀起寒霜,就跟闹寒灾似的,来去“冻死”一大片。

挥砍着长矛刀枪的“死骨"瞬间被冰霜封冻,刀光剑影凝滞在半空,白冤抬手拉扯,指间仿如缠绕着万千冰丝,绞散了撞上来的“冻死骨”。白冤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尸殃大军之中,稍微侧头避开扎刺而来的长矛,劲风拂起的青丝泛着银霜,让她看上去像个行走在魍魉间的雪人,纯白中显出几分不可侵犯的神圣。

年幼无知的林木不禁怀疑:她生前是被冻死的吧?可能在某个数九寒天的严冬里,天地被冰雪覆盖,将她的尸身封冻,永远禁锢于雪山冰窟之中,就成了霜雪塑造的邪祟。胡思乱想的林木差点被削掉半个耳朵,得亏他反应及时,耳垂才只被刀光划破点皮肉,于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在这种危急关头三心二意地揣摩那只从上到下都透着神秘诡异的邪祟,完全是作死。从始至终被大家视为邪祟的白冤眯起眼,目光越过尸殃凝聚的"千军万马”,看向已经烧秃了的几棵树。

火势不灭,树干上歪倒着烧焦的扭曲人形,仰头张大嘴,仿佛在火堆里无声惨叫。

烧透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几声脆响,一截枝桠炸裂坠落,白冤开口:“有没有觉得这地方熟悉?”

周雅人离她不近不远,掀起一阵风刃刮出去,杀伤成片,他扫视立象中的地形,并没领会白冤的意思:“哪里熟悉?”白冤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个瞎子,走过路过却没亲眼见过,遂直言道:“这地方就是黄小云的埋骨地。"她一指烧死郡守千金的那棵树,“黄小云的娘和铁柱娘就是双双扎穿在那棵树上。”

周雅人蓦地一怔。

“果然是不祥之地。”

数百年前,郡守卢恒的大军在此全军覆没,妻女亲眷在此被点天灯。“怪不得这里会形成燎祭之火。"周雅人盯着被活活烧死的人形,痛苦地在烈火中挣扎出各种扭曲的姿态。

郡守千金在烈火焚身之际亲眼目睹父亲被长矛刀枪捅穿,发出异乎寻常的凄厉悲鸣,直到那双眼珠被烈火烧瞎也没有闭上。她怎么闭得上眼呢?

哪怕化成灰,她也无法闭眼。

悲愤和怨恨像从火焰中释放出的滚滚浓烟,铺天盖地地溢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尸横遍野的战场。

黑烟萦绕下,阵亡将士的所有死状都显得更加恐怖诡谲,仿佛下一刻,凶死的将士就会化作厉鬼反扑撕咬一一化作乌泱泱的尸殃大军。听风知的立象和十二杀局重叠,估计把他们当成了那千刀万剐的景安王,蜂拥杀来。连钊护着一个累赘梁有义,差点落得跟郡守卢恒一样的下场,一名太行道少年飞跃而至,及时帮连钊架住十来柄长矛。在巨大的重刺下,少年全力以赴地抵御,突然咔嚓一声,执剑的手腕骨折了。“闻冀!”

“没事!"长剑蓦地脱手,闻冀立刻换左手接剑,祭出杀招,与此同时抬起右臂。连钊杀殃间隙,单手将对方的腕骨拉扯复位,两人打了个默契十足的配合,惊险地从长矛下躲过一劫。

“那个谁!"连钊还未松口气,忽地瞪大眼,冲白冤大喊,“小心身后!”临危关头,他一点儿也不记得白冤姓甚名谁,也没顾得上像三木一样叫她邪祟。

白冤浑身气脉滞涩,原本轻盈敏捷的四肢像被灌入了铅,骨肉秤砣一样沉甸甸地压着她躯体,行动骤然变得沉重又笨拙,以至于被几只尸殃逼得连连闪退“她怎么了?"林木很不能理解,明明刚才还一副天下无敌手的样子,怎么转眼就跟被废了一身武力似的。

李流云是知情者:“听风知封过她灵脉。”大批尸殃扑来的瞬间,白冤一把将周雅人拽到身前当盾牌,后者并未挣脱,顺势甩出数道风刃化险为夷。

她晦气地看了周雅人一眼,很不客气地拽着"人形盾牌”左右抵挡。众少年不经意回头时,就见这位把听风知嬉来嬉去的大杀四方,简直目瞪囗呆。

她不是被听风知封了灵脉么,怎么还能把听风知嬉成这样?听风知居然就任她这么随便嬉?

周雅人非常被动地被白冤指哪打哪,一点脾气也没有,未免对方撕了自己衣服,周雅人不得不扣住白冤腕颈,衣衫不整地告饶:“手下留情。”白冤被他滚烫的掌心灼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之前本就高热未退,病得不轻,却一路表现得若无其事,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然而此阵利用北斗阵法号令京观内的凶殃,催动十二杀局,古战场的杀气便会源源不断地形成尸殃大军,根本没个头。李流云观气观形,在同门的掩护下不断拨动手中星盘,踏着无数尸殃纵身一跃,对应大阵的各个方位,尝试找出破局之法。周雅人一手攥着白冤,折扇在指尖翻得眼花缭乱,扇面浮光掠影,随风斩去,生生将拥挤的尸殃大军豁开。

符风猛地撞上“天灯"。

卢恒的妻女亲眷早就成了焚烧殆尽的人形骨灰架,符风一吹,漫天飞扬,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锉骨扬灰。

灭掉卢恒全军的景安王最后驻足在焦树前,从灰堆里拾起那枚已经烧至变色的勒玉……

漫天骨灰突然化作焦炭似的厉鬼朝景安王扑过去,恨不能撕碎这一切!但是没有用,它根本撕不碎“立象”中的景安王,于是张牙舞爪的灰烬将怨愤化作屠刀挥向"立象"之人,怒吼:“停下!”握着律管的周雅人差点被斩手。

“怎么,见不得光的前尘往事被挖出来,恼羞成怒了?"白冤将周雅人重重拽了个踉跄,“倒也不必急着狗急跳墙。”“停下!“怒吼声如尖刀一样刺痛所有人耳膜,浓烟和骨灰化作无数索命的亡灵扑向周雅人。

符风刀刃从他的扇面杀出,却有一缕避开符刃击杀的黟黑鬼影猛地近身,捅刺进周雅人腰间。

一只覆着冷霜的手迅速捏散尖刺鬼刃,才没有扎进深处,但也已经有血渗出。

白冤眼底一沉:“岐末至今,四百余载,够久了吧,是时候该还那冤死鬼一个清白了。”

焚烧的浓烟和灰烬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危机也变得无处不在。“没想到会有人记下这一切吧,"白冤提防着开口,“明明是你秘密联络景安王暴露行踪……

“闭嘴!"暴戾之刃凶狠地扎向白冤眉心,“灰烬"发了疯,却扎在一把绽着符光的扇面上,符光瞬间将它打成原形一-化成灰烬。“我见过大多人,基本死于无知和愚蠢。"白冤道,“景安王是什么人?他杀的人恐怕比你见过的都多,难不成你以为,征战沙场的景安王会为了你不攻蒲州?″

白冤的脸上明晃晃写着"简直可笑″四个大字。江山霸业面前,儿女情长就是马蹄下的野草,白冤很难理解这姑娘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觉得情比金坚胜过一切?那得多么感情用事才能搞出这么大一场悲剧。“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狗急跳墙了,无数的鬼影袭来,周雅人目不暇接,几乎舞出了三头六臂。

“你身为郡守卢恒之女,不知道蒲州乃兵家必争之地?"白冤出言无忌,“因为你那点儿女私情,连累自己全家乃至蒲州百姓做了景安王的刀下亡魂,然后让护送你的观澜背锅。”

“是他!本就是他!"鬼影调转矛头,狠狠抓伤周雅人小臂,“是你泄露我们行踪,背叛我父亲,才让蒲州城陷,我杀了你!”律管蓦地脱手,白冤迅速接住。

周雅人折扇一转,锋利的扇沿直接削掉鬼影半个头颅,即便如此,怨恨却不消散,它把周雅人当成了观澜,要对其掏心挖肝。“你是要杀他灭口,让他永远做你的冤死鬼,你害怕……”“闭嘴!”

“你怕你对景安王那点私情被人知晓……”“没有私情!你闭嘴!”

白冤非但不闭嘴,还要把灰烬气得灰飞烟灭:“别人就会知道,是你秘密私会景安王,不惜把自己和生母送给情郎当人质,胁迫自己父亲受降。”“胡说!胡说!”

“你应该认为景安王就是承天命之人吧,于是自以为高瞻远瞩的选择投靠他,奈何你爹是头不会顺应局势的倔驴,兵临城下都不知变通,腐朽又很死脑筋。但是你不一样,苟延残喘的岐国气数已尽,你审时度势,认为良禽就该择木而栖,于是跟景安王献了个以身为质的馊主意,逼迫亲爹投靠景安……鬼影暴跳如雷:"放屁!你闭嘴!”

“然后抱着母仪天下的妄念,想着事成之后,景安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蒲州,会许你皇后之位。”

“简直一派胡言!”

“确实敢想敢为,可谁又能料到你那亲爹是个死节的,不惜拉着全家殉岐,"白冤言到此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跟这捧死不足惜的“骨灰”多说了句废话,讲道理,“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一根筋的人因为信念,将生死置之度外,干出些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壮举。可惜,他那自作聪明的女儿从来不懂。”空气突然凝固了般,李流云和周雅人同时回过头。连林木也没想到,惯常阴阳怪气的邪祟居然会吐出两句人话来,虽然她说卢恒一根筋也不算什么好词一一邪祟可能真的不会好好夸人。撇开对错不论,时势造人,卢恒身体力行地为国捐了躯,将忠义二字刻进骨髓神魂,至死不渝。

可惜此女不懂她父亲,白冤冷冷道:“你更没想到,你不惜一切选择的景安王,真的要烧死你。与虎谋皮必将为虎所噬,我是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我看你死到临头那副模样也不像活腻了。跟自己亲爹生了异心,就自以为和景安王是一条心了?事实证明,你二位也不过是各怀鬼胎罢。”黑影发了狂地撞向白冤,恨不得跟其同归于尽。“恨吗?恨有什么用。群雄逐鹿,争霸天下,乱世拼杀的枭雄们今日生明日死,踩着尸山打天下,"白冤被逼得连连后退,直接将周雅人推出去挡刀,替她应付这凶煞恶鬼,毫无心理负担的继续嘴下不留情,“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搅动风云,左右蒲州战局,我是不知道卢姑娘生前多大一张脸,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要往火坑里跳,顺便捎带上父母全家,卢恒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养出来的好女儿竞有这么大出息,伙同景安王拖着他和蒲州百姓下地狱…”“没有,我没有!”

“这勾当确实上不得台面,任谁都会耻于承认。唔,想必卢大人的尸骨也被镇在这座京观吧,不知他老人家有没有听见……”终于,化成灰的黑影受不住刺激嘶吼:“我没有!我只是怕他在大营遭到突袭才让刘昌渝撤兵!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绝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背叛我父亲!”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乱杀的尸殃突地静止,一杆长枪及时悬在连钊头顶,他差一点命丧黄泉。律管在打斗中途落到白冤手里,“立象"方才便已消散,但是大家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有区别吗?"反正结果都一样,白冤的声音响在寂静的京观内,显得格外轻飘,“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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