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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渡(1 / 1)

第98章风陵渡

黄河水裹挟着秦晋峡谷间的泥沙,在晨光里翻涌出金灿灿的波涛。渡口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走卖的小贩正向一名白衣少年兜售刚出锅的蒸饼。

“起一一锚一一咯!"随着一声拖着长调的号子,连钊麻利付完钱,抱着一大袋蒸饼跃上船尾。

与此同时,两三名船工将铁铸的锚链从浊浪中奋力拽起,渡口开闸放行,停泊的商船缓缓离了岸。

蒲津渡下游五六十里便是风陵渡口,白冤和周雅人这次选择走水路,于是攀着太行道几名少年与衙府的交情,无需额外租船,浦津渡的津吏发放完公验,顺带手将几人塞上这艘南下的商船。

“听风知,吃个蒸饼。“连钊分完给师兄弟,便将纸袋递给周雅人,他是按人头买的,里头仅剩两个蒸饼,但是抹不开面递给另一位邪神。周雅人自然而然转交给白冤:“人间五谷,要不要尝尝?”白冤瞥了眼冒着热气的蒸饼,刚要拒绝,周雅人又往前递了一寸,轻声开口:“他们给你买的。”

白冤视线一转,几名少年立刻埋头啃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排坐在米缸前的仓鼠。

少年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轴转地忙活了数日,饥一顿饱一顿,活生生养出了个狼吞虎咽的吃相。

看着居然颇有食欲。

于是白冤领受了这只冒着热气的蒸饼,捻在指尖端详须臾,索性张口咬了。咬完后,她垂下眼,直视舱外翻涌的黄浪,嘴里慢慢嚼着,心底掠过那句"人间五谷",不咸不淡的蒸饼居然嚼出了一番滋味儿。几名少年时不时偷瞄过来,正暗中观察,白冤冷不丁开口:“看什么,贼眉鼠眼的。”

林木不打自招:“谁看你了!”

白冤的眉眼在日光斜照下舒展开来:“没见过邪祟吃素?”众少年:”

“不对,"于和气小声道,“这不是重点。”林木:“什么是重点?”

闻翼:“她说我们贼眉鼠眼。”

众少年大眼瞪小眼地彼此面了会儿相,自认为五官端正一一这邪祟怎么骂人呢?!

周雅人摸出最后一个蒸饼,兀自咬一口,细嚼慢咽地吃着,然后在这群少年的嘀咕声中笑弯了眉眼。

白冤侧目,盯着他微弯的眼尾,长睫在尾梢落下一片清浅的阴影。周雅人似有所感地抬眼,迎上白冤毫不避讳的视线,弯起的眼尾缓缓拉平。白冤也不拐弯抹角:“上船之前,在跟谁通风传信?”上船之前他召了飞奴往长安传信,周雅人坦然道:“我师长,宫中大司乐。”

白冤没再追问,因为那只飞奴刚跃上渡口,就被一根冰丝绞住,扑棱着翅膀从半空扯落下来。

白冤展开看完内容,不动声色地将传递阴燧下落的信笺撕成碎屑洒进黄河。既然白冤不再继续往下说,周雅人也沉默不语,他其实知情,因为上船之前,目睹了全过程的流云私下告诉他:“太阴受刑者截下了飞奴。”“嗯,“周雅人并不意外,只是太阴受刑者这个称呼实在长了些,于是他好像有些不分轻重地开口,“她叫白冤。”

李流云并不在意称谓:“用不用再传信一封?”周雅人道:“按殿下的意思办吧。”

没想到李流云居然问:“依听风知的意思呢?”“白冤不允许阴燧的下落泄露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出纰漏,而且很可能对她不利。"周雅人顿了顿,“既然信笺没送出去,殿下若肯通融,就算了吧。”李流云别有深意地看着听风知,之前在京观十二杀局中时,他和师兄弟屡次受白冤关照才没被万箭穿心,无论如何,理应还这份搭救之恩,当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你的事,我不过多干涉。”周雅人没料错,这位殿下虽然照章办事,但没有真的刻板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白冤和周雅人在客舱内两相无言的对视片刻,彼此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各自目的迥异,交不了心,谁也没有主动挑明。商船顺流直下,行驶还算平稳,依听风知之见,今日天清气朗,河谷不会掀什么风浪,顺当的话落日前就能抵达风陵渡。几名少年在客舱内闲来无事,声讨完十恶不赦的演师又开始声讨屠城暴君景安王,他们甚至还在蒲州某教谕那里要来一本史籍,恶补岐朝末年的史籍,材木无比较真儿的指着某一行笔墨控诉:“师兄看这里,居然写景安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收拾岐朝破烂山河,力挽狂澜,将四分五裂的天下重归一统,让百始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是结束百年混战的开国明君,嚅,都给他捧成千古一帝了!”

白冤盯着非黑即白的林木,保持着不染尘埃的少年心性,还没经历人性的磨砺。

白冤随口道:“建功立业,休养生息,没毛病。”林木翻来覆去都没发现书上有关景安王屠城的记载:“你这人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他对蒲州城犯下的暴行完全被抹去了呗。”“谁也不是我亲戚,我要有什么立场?"白冤轻描淡写道,“没有他屠城的记载不是很正常,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的一言堂,谁乐意把黑历史往史书上写,图什么?图口诛笔伐?还是千古骂名?”

林木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杏仁限,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甚至觉得手里这本史籍虚实难分,索性一巴掌合上了。

连钊:“不看了?”

林木摇头:“谁知道是不是乱写的,还不如看听风知立象。”“史籍也不全是乱写,"周雅人道,“事实上,的确是景安王以战止戈,结束了百年混战。”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林木突然话锋一转:“那个观澜,为何会跟听风知长得一模一样?”

周雅人顿了顿:“可能是巧合吧。”

连钊道:“我觉得挺奇怪,会不会是你的前世?”于是少年们展开了一番前世今生的深度讨论,从观澜讨论到阴燧,再从阴燧讨论到太阴炼形修长生,结合方仙道,将北屈的太阴/道体一并联系起来,追溯至秦始皇求长生时期。

白冤扫过秦晋峭壁间倒悬的古松,听几名少年口干舌燥的复了个大盘,最终得出结论,那作恶多端的痣师夺阴燧必然也是想利用道体修炼长生之术。白冤听到中途觉得没什么新颖,不声不响迈上甲板。当然,复盘过程中绕不开被困太阴/道体千年之久的白冤,按李流云当时的推测,她正是在道体中修出的不死阴身。可被白冤否认了。

五名少年突然安静如鸡,个个瞪着大小眼,好奇又探究的看向甲板上的白冤。

“她当时说…"林木压低音量,在背后小声蛐蛐,“她从未为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吧?”

“难道她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

“既然从未为人,何来的人生父母养?”

“那她是从何而来?总该有个来历吧?”

“要不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呢,万一是什么不能提及的禁忌,触怒了她,我又不会凫水。”“不用担心,我会凫水,到时候我来捞你。”“不去,要问你去问。”

“听风知也不知道吗?”

一旁的周雅人摇摇头表示不知,他第一次见到白冤就是在太阴/道体,并且试着套过几次话,没能成功。

滔滔水流将商船送至黄河东转的拐角,风陵渡口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此地乃三河交界,商船往来如织。无论关中与中原输送粮食、还是河东与解州盐铁交换分销、以及南来北往的丝绸布帛、茶叶药材,都将经风陵渡转运。风陵渡作为黄河水陆联运的咽喉要道,无数货物需在此地换船或转陆路,渡口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只,一眼望去,栀杆林立。林木把头伸出船舱:“这么快就到了吗?”连钊站起身:“顺风顺水,路上也行了三个多时辰呢。”待一靠岸,甲板上的白冤第一个下了船。

连钊很有眼力见儿的扶了把看不见的听风知。渡口商贾云集,小贩遍地,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与号子声此起彼伏,赤膊脚夫扛着重物穿过人缝挤到了白冤跟前,她让其先行,正好等到周雅人和几名少年跟上来。

茶棚老妪满脸堆笑地招揽生意:“哎哟,几位外客打哪儿来啊?一路幸苦,要不要坐下喝杯热茶?”

连钊摆手拒绝间,又一人热情洋溢迎上来,恨不得挽着林木的胳膊拖着走:“哎哟几位贵客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所谓七九河开,八八九燕来,春风将冰封吹化,正是吃开河鱼的好时候,一年一度仅此一回,过了时候再想吃开河鱼就没有啦,您瞧!”

林木被其拽到一间临河开设的酒肆前,盯着大木盆里好几条摆尾的活鱼,听堂倌口齿伶俐的介绍:“黄河金翅鲤,这可是咱们在黄河破凌之时捕捞上来的,您瞧瞧这金鳞、这赤尾,在冰下经过一整冬的净化,肉质及其鲜美,堪比活人参,补得很叻。如今就剩这么几条了,卖光就要等来年啦,诸位远道而来,千万不能错过,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少年们在船上只吃了个蒸饼,早就已经饿了,听此一番讲解,腹中馋虫大动,不知不觉便迈进酒肆,围坐在窗边一张榆木方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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