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与孟玄因还没回应,柳淑兰已先起身,当即便欲走去观晟身旁。叫一名龙行卫拦了住。
明光于是没理睬观晟,看向柳淑兰,善心提醒:“夫人,嫌疑未清前,还是不要主动靠近人犯比较好。免得沾了私通勾结之嫌。坐吧。”
柳淑兰忙向闫嬷嬷递去目光。
观煦却先出了声:“母亲坐吧。您不用过来,儿子主动过去就是。”说完,抬步便跨过那排箭羽。
宾客们顿讶。
她们一步不敢往前,观晟怎竟一点不将这界限放在眼里,毫无所惧!有人瞬间屏息盯住观晟动作,也有人豁然抬眸去看明光脸色。
明光唇角微动,似乎笑了下。
看向她的那些人登时大感困惑。
然未来得及思索,忽觉风声一紧,隐约传来“嗡”的一声——立见一簇黑影从明光后方檐顶迸射而出!长箭破空!
正正在观晟前脚刚跨过地上黑羽的瞬间,猛地扎入他前方一寸!那劲猛的力道还更震得一片碎雪飞溅,泥与雪混杂,转眼将那崭新的白布锦靴溅了脏。
观晟生生止步,惊骇之余,迅速咬了牙关,慢吞吞低下头去看他的鞋。
目光一寸寸在那脏污上滑过,牙关也一点点松开,重新抬起头时,半点情绪不见,还冲明光扬起唇角,说笑道:“望侯倒是喜欢吓唬人。”
明光没应。
但也冲他一笑。
观晟便看着她,抬起另一只脚,继续向前。
“铮!”
又一支箭从明光后方屋檐上射出,精准落在他脚前一寸。
明光终于出声,只道:“再往前一步,下一箭便不在这个位置。”
观晟垂了眼,眸底终于生上愠色,藏在大氅中的手也不由握了拳。然而看着那紧贴他鞋尖震颤的箭杆,心中又突然冷笑了一下。
众目睽睽,终究只是示威。女人素来在意名声,她还真敢先动手伤了他?
观晟于是松了手中力道,继续抬步向前。果然,耳边又传来箭破空之声。但他不仅丝毫不畏,还觉得有些好笑。
“——呃啊!”
不料下一瞬,他骤然痛叫一声,猛地抱脚跌倒在地!一边痛叫,一边用力瞪圆了眼去看那支扎入脚中的长箭!而才抬头震骇地看向明光。
闫嬷嬷与柳淑兰皆大惊失色,但被龙行卫拦住,一点不能上前。
而明光终于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停在沙漏旁,居高临下看着观晟,疑惑道:“我已提醒过你,为何还要上前?嫌犯不得轻易靠近苦主,你步步逼近,莫不是—欲杀人灭口?”
观晟眨眼便痛得面色惨白,鞋面上更已渗出血来。但他突然竟强忍住了不叫,甚至一咬牙,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踮着中箭的那只脚,踉踉跄跄站在明光对面。
他大口喘着气,露出个近乎癫狂的笑来:“侯爷这就冤枉我了。官府抓人,应当讲个证据吧?”
说着,睨向尹风-眼,“空口无凭,即便是人证,光她一人也未免太草率了。既状纸上写我强占民女抢良为妾,那是不是应当,让这所谓“被强占的民女、被抢为妾的良女”,亲自站出来呢?”
“——敢问侯爷,这真正的苦主,现下人在何处?”
尹风瞬间大怒,斥叫道:“自是在你院中!被你关在无人之处,不见天日!”“哦?”观晟挑了下眉,却竟道,“既如此,那便去请她过来啊。”
尹风顿时愣住,全不曾想他这般顺从。众人也讶,一时面面相觑。柳淑兰却是心中一喜,匆匆看向闫嬷嬷。然而被高壮的龙行卫挡住,不仅闫嬷嬷,观晟也看不见。她不敢妄动,只好作罢,偷偷看向自己右方。
这回,明光没什么反应,但孟玄因动了。她从太师椅上起了身,抬手招来一队衙役,平静下令:“进府搜查。”
尹风立即道:"大人,我可以给他们领路!"
孟玄因看向她,微默一瞬,点了头。领衙们领命,即刻跟随尹风奔向观府东北。
观晟扭头目送他们,待他们身影消失,才转回来。却对明光一笑,而后低头弯腰,目中陡地发狠——竟突然拔掉了脚上那支箭!
宾客们吓了一跳,随之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但观晟死死咬住牙,只发出声闷哼,而后慢慢抬起头,举起那支箭递给明光,笑道:“多谢……望侯赠箭。”
明光总算没忍住,一点点皱了眉。一股呕意从胃中翻涌起来,恶心得她攥紧了手中箭羽。
她对面这张脸,分明被疼痛折磨得惨白如鬼,偏还要强忍,甚至自以为是地、故作轻松地对她展露笑容,眼角眉梢又流露根本掩不住的阴鸷,便使得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在她眼中,比阴沟里腐烂了的鼠尸还恶心。
一瞬让她恶心得,已不愿脏自己的手杀他了。
她极慢地眨了下眼,杀意竞都被这股恶心劲压住了,以至于能平静地出声:“这箭不是本侯赠你的,且沾了血——脏。也别这么拿着,免得本侯手下以为你要行凶,将下一箭射到你脑袋上。”
观晟笑容一僵。
看着明光那格外冷淡的眼,终究一点点收回了手。脸皮抽搐,攥紧了箭。强忍的不再只疼痛,还有复而涌上的被蔑视与羞辱的怒意。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
这望侯确实出他所料,当真的心狠手辣。可又如何呢?只要他隐忍不发,那她便永远碍于律法,怎样都杀不了他。
他活着,足以恶心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