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副沉重的躯壳罢了,“魇说,“抛去了,由你上天入地,想去哪里不成?别像冷如焚,偏要把自己困在一处。"-一也困住了他。魇越是往下说,越是觉得气,不由得冷冷瞪了一眼那棵繁茂摇曳的三生树,好似这样,便能让话里那个人知道一般。“说得真轻巧呀……我又不是你。没有躯壳,那不就成孤魂野鬼了吗………孟小草喃喃着,不想再与他争辩,低下头,打开个人面板,从建造页面,拖出一张漂亮的藤蔓秋千椅来,将它放在了三生树下,一屁股坐了上去,偏头瞧着魇。
猩红血月之下,女孩动作轻巧,跃上了秋千,从绿藤缠绕的秋千绳后边,探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满心期待地瞧着他。一瞬间,血红摄人的残月,竞被女孩乌黑纤细的眉比了下去,变得黯淡无光。
魇眼眸暗了一下,呼吸莫名深了些。
他时常分不清,被女孩一颦一笑所牵动的那部分心神,究竟是属于冷如焚,还是属于他自己。
自从被困在这副躯壳里,“他”便真如孟小草所说,失去了自我一一看似一只高飞的风筝,线却被眼前的女孩牢牢牵在了手里,无论做什么,都不再像原来那样肆无忌惮。
而冷如焚……好不到哪儿去。
他比他,沦陷得更早。
魇知道,十几年前,孟小草所见的那场奇迹般的三生花雨,当然不可能是什么bug或巧合。
一一能让《血雨江湖》出现异象的,只有"他"自己。在“他”还未成型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做过那种事,只为了让当时忧郁到有些危险的她,展露笑颜。
一一可耻!可恶!魇恨恨地想。
幸好,这一次,他早了一步,为她下了那场三生花雨,先把她心中的感动,据为己有。
“魇……"孟小草声音很轻地说:“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的。做彼此的好肌友,在对方难过的时候,帮一帮、劝一劝…”她对魇说的,其实却是自己最想要拥有的……魇低低笑了一声:
“可我现在想杀他了。”
孟小草心底沉了一下,偏过头来,低声问:“为什么啊?”
“因为……“魇邪气四溢的眼眸,望着孟小草困惑的眼,忽然弯了弯,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温柔:“想要独占你。”
魇向来如此,想说什么,便说了,完全不顾听者的感受。孟小草瞪大眼,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惊讶做什么?你竟没察觉么?昨日,他出来的时间晚了;今夜,我出来的时间晚了…你以为,是为什么?”
魇看着她惊愕的神情,无所谓地一挥手,袖间真气如浪翻涌而出,推动那秋千前后摆荡。
然后,缓缓勾唇:
“一一他想杀了我。正好,我也想杀了他。”孟小草慌了:
“可是、可是……
她死死抓着那秋千藤,大脑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她记得,魇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那样不喜欢她,满口为冷如焚抱不平而冷如焚也曾经亲口说过一一他与魇是一体,互为因果。不可以分开的。血月之下,藤蔓缠绕的秋千荡啊荡的,孟小草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它不断往下坠。
她低下头,低声说:
“等我死了,你们会后悔的。”
“别小看我们…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魇冷笑了一声。
见那秋千已自己来回摆荡。他跃了上来,坐在她身侧,长臂揽住她腰肢,将她按在怀里。
孟小草被那家伙强行圈在怀里,想要起身,又起不来……扁了扁嘴,再懒得挣扎了,索性就那样躺在他怀里。
魇将怀里那柔软的人儿圈紧了些,又紧了些,只觉得怎么都抱不够。这几夜以来,他对她那无比旺盛的食欲似乎淡了些,转变成一些更难以说清道明的情愫。每当看到她、触碰到她,丝丝缕缕的暖意从心底溢出,滋长爬遍他全身。他好似被那暖意控制,彻底变了一个人一一变成一个会心疼和安慰女人的人,而不是那个在次元之间饥饿地游荡着,快乐地四处大快朵颐的怪物。是了一一袍那总是饥肠辘辘的胃,竞被填满了。填满它的,竞不是人类之间那复杂纠结的爱恨、被欲望裹挟变质的灵魂,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柔软温暖的人类。
“一一我会吞噬他。”
魇说。
孟小草眼睫猛地颤抖了一下:
“倘、倘若,你们之中,果真有一方被另一方吞噬……那会如何呢?”“谁知道呢?"魇低低笑了,“可以肯定的是,《血雨江湖》,会彻底崩溃。倒可以期待一下,每时每刻见到的都是我的日子。”他粗糙指腹掠过她下巴,将她脸颊的位置调整了一些,缓缓垂首,薄唇覆了上去,先是尝尝她柔嫩的唇瓣。后来逐渐加深了些,不知餍足地索取她口中的每一寸柔软。
孟小草怔怔被他吻着,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他动作加深,将她彻底卷进他唇齿之间……她脸颊终是飞起两片红云,动情地闭上眼。
“一一可你更想见到的,是冷如焚,对不对?”魇想到些什么,薄唇离开一些,眼底的温情骤然凉了下来,变成两汪幽怨的、不甘的黑湖。
一一今天,很可能是她活着的最后一天了。或许,她可以尽量不在自己和他人的生命中,留下太多的遗憾。孟小草想了想,拱起一点身躯,小声在魇的耳边说:“其实,我也有一点点……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