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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母子(1 / 1)

第226章218.母子

幻境进的猝不及防。

洛雪烟觉得自己像从云端摔了下去,可身上没有重量,下坠犹如落叶飘荡,晃悠悠地落到白雾里。她茫然地迈腿走了两步,听到鼎沸人声,紧张地停在原地。

白雾骤然散去,只见一个四五岁小男孩坐在台阶上,长了张白净的小脸,眉眼像用工笔勾勒一样,双唇透着丹红,鼻梁上有一枚可爱的黑痣。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趴在脚下的黑猫,眼睛跟着晃来晃去的尾巴滴溜溜地转,也许是怕惊动黑猫,他面上透着一丝紧张,好像连呼吸都很小心。洛雪烟第一眼不太敢认。

江寒栖像一块生人勿进的冰,可小男孩看起来像毛茸茸的黑猫一样温暖,任谁见了都想摸一摸那肉乎乎的小脸。

“冬至。”

小男孩惊喜地转过头,拖长音调,听起来像撒娇:“娘一一”娘?

洛雪烟愣了愣。

江寒栖以前是人类?

黑猫一溜烟地跑来,洛雪烟忘了自己没有实体,急忙闪到一边,再抬头,见到一女子从屋中款款走出,如纤云出岫,一张脱尘的美人面就那么轻巧巧地露了出来,杏脸柳眉,美玉不艳。

虽闻不到气味,但洛雪烟莫名觉得女子身上应该有幽兰一般的香气,走路时步步生暗香。

难怪江寒栖长那么好看。

洛雪烟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子弯腰给小男孩整理衣襟时才惊觉她身上是最寻常的厨娘打扮:灰蓝交领衣、碎花围裙、红禅膊。她下意识把云袂花衫加到了女子身上。

母子俩说说笑笑地往里走,洛雪烟跟了上去,发现他们住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院子挨着一座奢华的建筑,像朱门绣户,但,似乎过于浮夸了。推开门,两人栖身之所即一览无余。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满满当当地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尽管收拾得很干净,却难掩破败之相。桌上摆了两碗饭,一小碟清炒青菜,一盆鲫鱼豆腐汤,汤面上没什么油花,清汤寡水,豆腐碎成小块,鲫鱼的肉都是散的,而且只有刺最多的鱼尾一段。这吃的都是什么啊?

洛雪烟看得直皱眉,但娘俩都不以为意,乐呵呵地就着残羹冷炙吃饭。她绕过饭桌,去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感觉屋里只有他们两个的生活痕迹。“娘,我又吃到我的姓了。”

听到委屈巴巴的抱怨,洛雪烟折回饭桌,看到江寒栖耷拉着脸,手边多了一块姜。

女子忍俊不禁,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姓怎么写吗?”“当然记得。“江寒栖放下筷子,用食指在桌上划拉。洛雪烟跟着难辨的笔画在手心上写了遍,发现是个姜字。“我们家冬至真聪明,奖励一块鱼肉,"女人把挑完刺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嘱咐道,“可能会有刺,慢点吃。”

冬至,江寒栖生日在冬至那天,莫非姜冬至是原名?但这也太潦草了吧。生在冬至就叫冬至,按这个逻辑,她岂不是应该叫洛立春?好土。洛雪烟噗嗤一下笑出来。

“娘也吃!"姜冬至把鱼肉一分为二,将大的那块挑到母亲碗里,扬起小脸冲她笑了一下。

天哪,江寒栖,不对,姜冬至小时候也太乖了吧。洛雪烟听他嗲声嗲气地说话,弯下腰,虚虚捏了下肉乎乎的小脸,笑得一脸不值钱。她要在讨厌小孩这句话的后面加个括号,写上“姜冬至小朋友除外”。消了会儿食,姜冬至乖乖上床睡午觉,像只四仰八叉的小奶狗,四肢放松地打开。洛雪烟很少见长大后的他睡这么惬意。女人给孩子盖了下肚子,收拾碗筷,离开了屋子。

洛雪烟跟女人走出院子,来到后厨,看规模是做大锅饭的那种,很宽敞。洗碗池里堆了一大摞碗,女人洗完自己的碗筷,默默洗起了其他的碗。洛雪烟感觉后厨没什么好看的,走到前院,想找门进主建筑里看看,走了几步想起自己此时是阿飘,直接穿墙而入,一阵丝竹之音悠然入耳。她看到高高挂起的琉璃灯笼,愣愣地环视四周,暖光暖昧,红绡艳丽,笙歌曼舞盈酒樽,才子佳人双双入。

这、这哪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不是……不,也可能是正经酒楼。洛雪烟不信邪地随即挑了对情人尾随,看到两人进房间抱着互啃起来,识相地退了出来。她没有想歪,这里就是青楼。假设夫君早死,女人为何会带孩子来这种地方打杂?古代女子重声誉,就算是迫于生计也不会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讨生活吧?洛雪烟忽然有些在意起女人惊人的美貌。在这种地方,好皮囊是危险品。她返回后厨,看到女人边上站了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粉像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扑,红唇艳如火,像个揣了一肚子坏水的刻薄女鬼。精明的三白眼频频往女人身上瞄,绣有红牡丹的团扇在初见干瘪的手里转了一转,中年女人开口了:“棠梨,高官人今儿个又向我打听你了。若你去陪他一夜,我免你三个月的房钱,如何?”

棠梨面不改色地继续刷碗,回道:“春姨,我已为人妇,您不要在我身上打这种主意了。”

春姨往前凑了凑,棠梨急忙避开,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春姨的将她从头到脚扫了遍,不动声色地施压道:“这地段房租又涨了,你若还想跟你儿子住下去,恐怕要多拿些房钱出来了。”

棠梨问道:“要涨多少?”

春姨比了个张开的手掌:“五百钱。”

棠梨皱眉道:“怎么一下涨那么多?”

春姨用团扇挡着嘴,拖长声音,阴阳怪气道:“我也没办法啊。折芳楼地段好,达官贵人都爱来,来着来着,这房租不就起来了吗?但若是你肯接.棠梨冷冷道:“我交的起,春姨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春姨用手轻轻掌了下嘴,娇俏道:“怪我多嘴了,我本意是想给你减点负担,毕竟你那儿子也老大不小,该考虑上学堂的事了吧。不过既然你付得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哈。”棠梨低头拿起碗接着洗,淡漠道:“不会。”“那我先走了。“春姨笑了声,对随从使了个眼色,扭着胯走开了。洛雪烟感觉主仆二人像是会在私底下讨论方才这段对话的模样,跟了上去,果然,走出后厨后,春姨和随从讨论起棠梨的事。随从感叹道:“棠梨不愧曾为金钗之一,生过孩子模样更胜从前。”春姨挥了下团扇,自夸道:“还不是我调教的好?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教她跳舞、抚琴、吟诗作对,她的美貌全是我的心血。我当年就应该再跟那个始姜的再多要些钱,现在想来真是亏。”

随从眼睛一转,猜测道:“春姨,您说,那姓姜的是不是抛下棠梨母子俩了?那孩子都五岁了,也没见他回来接人。”春姨细眉一挑:"保不准呢。不过棠梨不是说他一年前回来过吗?”随从又道:“我估计他准是空着手过来的,不然棠梨怎么能从大宅子搬出来?还投奔到我们这儿来。她当金钗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倒好,为了温饱在后厨里刷起碗了。”

春姨鄙夷地皱了下鼻子,刻薄道:“我看她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个出身在我们这儿的孤女,连姓都没有,还妄想做大户人家公子哥的正妻。没名没分的,竟然搞了个孩子拉扯,以后有她哭的时候。哼,依我看,她早晚要回到楼里,我等着她求我让她接客的那天。”

两人拐进房间,洛雪烟听得不舒服,没再跟下去,往回踱步。棠梨的遭遇显而易见。姜冬至的生父救风尘,与她发生了关系,还许她正妻之实,听着就不靠谱。不过他一年前还回来过.…不会是已有家室偷偷在外面包养吧!

晚上睡觉前,棠梨惦记着春姨涨房钱的事,把积蓄拿出来数了数,按新房价来算,最多还能租半年。她看看熟睡的小脸,有些惆怅地蹙了蹙眉。春姨有一点没说错,姜冬至快到上学堂的年纪了,送出上学又是一大笔开销,送晚了恐怕会误了启蒙的好时机,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慢人一步。若夫君在身边就好了。

棠梨怜爱地点了点姜冬至鼻梁上的小小黑痣,想起姜元成后颈上有一颗,平时掩在衣领下很难看见。

姜家近年多难,兄弟闹着分家,他想等稳定下来再与她完婚,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他们先前还有书信往来,半年前连书信都断了,说是在宅斗中分身乏术,暂时顾不上他们,又说假以时日就能再见了,嘱咐他们多加保重。棠梨越看他与她的孩子越可爱,在小脸上落下宛如飘雪般的一吻。冬至,她的小冬至,她爱他就像爱他的父亲一样深沉。洛雪烟看着母子相处的温馨画面,却是一脸忧虑。有这么一个爱他的母亲,姜冬至为何会变成江寒栖?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多久,棠梨打听到附近的学堂,抽空去拜访了教学的夫子。她没有身份,入学堂前需要打点夫子。她花了许多钱,准备了贵重的见面礼,还隆重地桥妆打扮,想给夫子留一个好印象。

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有人认出了她是折芳楼的金钗之一,其他人知道后明里暗里折辱,夫子眼一闭,一个礼都没收,说是会脏了自己的手。什么道貌岸然的老古板!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读圣贤书!洛雪烟气得在旁边撸起袖子一顿输出,不过声讨也是白费嘴皮子,谁也看不见她。

棠梨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瘦长的影子像过街老鼠,缩在一起,装着一肚子委屈,隐约漏出低低的哭声。天上下起了小雨。回去后,棠梨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姜冬至看了她一会儿,也趴到旁边鸣呜地哭了起来,比她还伤心。

棠梨怔怔地转过头,疑惑道:“你哭什么呀?”姜冬至转过头,吸了吸鼻子,单纯道:“娘一个人在哭,听起来很孤单。棠梨看姜冬至鼓出个鼻涕泡,破涕为笑,起身找手帕给他擦脸,反过来安慰止不住眼泪的儿子。

洛雪烟看到抽搭个不停的姜冬至,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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