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出门,这年羹尧在四川境内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提起他来都恨得牙痒痒,小心大家将怒气撒到你身上……
年珠心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一直等着老伯几个人走远了,她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岳沛儿道:“珠珠姑姑,我,我……原以为您要给他们些银子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救得了他们一个,哪里救得了川陕所有老百姓?"年珠看着老伯几个人在田里劳作的背影,看向她道,“沛儿,你可知道这件事?”
“我,我……也是知道些的。“岳沛儿皱皱眉,道,“我听祖父说过,说是总督大人刚来四川时,谁都不看好他,是总督大人说征收税钱,已避荒年不时之需。”
“因青海等地叛乱不断,经常要打仗,虽说朝廷拨了军饷,但却是远远不够,若那些将士吃不饱穿不暖,哪里还有力气打仗?所以这些钱有一部分就用在了战事上……”
至于另一部分,就算她不说,年珠也知道定是进了年羹尧的腰包。年珠再次叹了口气,道,“沛儿,方才你也听那老伯说了,他们一家老小一年也就赚十多两银子而已,但我去年生辰时,阿玛送了我一颗夜明珠当作生辰礼物,那一颗夜明珠价钱千金,不知是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换来的。”岳沛儿不知该如何接话。
年珠却朝马车方向走去,道:“沛儿,走,我们去别处转转吧。”她们很快又去了闹市。
经过年珠一整日的打听,这才发现年羹尧已在四川境内置办了不少产业,像什么铺子、田庄等等,她随便问了几家旺铺,背后的主子要么是年羹尧,要么是年羹尧的手下。
其中有两个名字,年珠听的最多。
一个叫桑成鼎,一个叫魏之耀。
岳沛儿听到这两个名字,只觉有些熟悉,想了又想,才道:“哦,我想起这个桑成鼎是谁呢,他是杨嬷嬷的丈夫。”“这人原来是总督大人的车夫,当年有人想要行刺总督大人,桑成耀舍身挡了一剑,这才在总督大人跟前露了脸,再加上这人擅长阿谀奉承,没几年就成了总督大人的心腹。”
“我还听人说,比起聪明谨慎的杨嬷嬷来说,桑成鼎这人可不是好人,对着总督大人是一套,可对着下头的奴仆却是心狠得很,没少打着总督大人的名头做些仗势欺人之势,不说别的,他在总督大人跟前才得脸几年?那样好的旺铺,别人怎么会转让给他?”
年珠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这个地段的铺子不管卖什么都是赚的,傻子都不会将铺子卖出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强买强卖呢。“那沛儿,你知道这个叫魏之耀的是什么人吗?”岳沛儿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只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但不知道听谁说起过,珠珠姑姑,您若是想知道,我回去帮您问问我祖母。”“别,若是你问了,你祖母大概会将这话说给你祖父听,若叫我阿玛知道了,那就糟了。"年珠可是知道年羹尧有多聪明的,若叫年羹尧新生防备,很多事情那就做不成了,“这件事,我来想想办法。”今日她整整忙了一天,看似是一无所获,却也是打听出些许有用的消息来。虽说她饿得饥肠辘辘,但如今却顾不上这些,眼神落在了岳沛儿面上。虽说岳沛儿这人不大聪明,但如今她无人可用,许多事只能借岳沛儿之手。“沛儿,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可能会叫你祖父或者我阿玛发现,但做的皆是些利民利国的好事,叫那些可怜的百姓有饱饭吃,有合适的衣裳穿。”岳沛儿面露犹豫之色,下一刻更是听到年珠道:“这世上,人人都说女子不如男,但我却要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心细敏感,有同理心,沛儿,你愿意和我一起联手为川陕的百姓做些事吗?”方才那老伯骂人时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岳沛儿却觉得他们可怜得很。她虽从小没了祖母和母亲,但她打小跟在宋氏身边长大,宋氏一向把她当成亲生孙女看待的,她的日子虽及不上年珠,但衣食起居皆是用的好东西,随随便便拎出一样东西,若换成银子,都能叫那些百姓一家老小用上好几年。不过是片刻的犹豫之后,岳沛儿就坚决点了点头。“珠珠姑姑,我愿意。”
“从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花木兰替父上阵杀敌的故事,小时候我就憧憬着能当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如今看来,这女将军肯定是当不成的,但我也能做许多许多善事,叫那些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可比当女将军更有意义。”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是相视一笑。这一刻,她们不是什么姑侄,不是什么师生,而是志同道合的小女子而已。年珠坐着马车,刚行至总督府门口,就察觉不妙。一排排将士手握佩剑,显然是打算出门的样子。为首的岳钟琪更是急得脸都黑了,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年珠看着这样大的阵仗,吓了一大跳:“岳叔叔……这是打算带人去找我?我临走之前不是留下字条,说我天黑之前就回来吗?”这时候正值夕阳西下之际,远远没到天黑的时候。她只觉得岳钟琪太过于大题小作。
刚下了马车,与岳钟琪四目相对时,她明显看到岳钟琪长吁了一口气一-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子吗?
岳钟琪快步走了过来,道:“七格格,您到底跑去哪儿了?您,您若想要出门,怎么身边能不带人?”
“岳叔叔,您这样紧张做什么?我不过出去走走而已。"年珠笑了笑,道,“至于带人,从前我在京城时出门就不喜欢带人,更别说在这里,我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一群将士,所有人看怪物似的看着我,我又不是囚犯,带着他们做什么?″
她知道岳钟琪对自己无可奈何,眼瞅着这人那不悦的眼神落在岳沛儿面上,忙道:“您也别怪沛儿,是我逼着她和我一起出去的。”“我与她说了,若她不听我的话,等我阿玛回来我就要告她一状的。”岳钟琪”
岳沛儿”
就算他们与年珠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却都知道年珠不是这样蛮不讲理之人,这话,谁信呀?
但总归是人平安回来了,岳钟琪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直摆摆手道:“沛儿,既然今日七格格替你求情,那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年珠与岳沛儿相视一笑,两人眼里都透着狡黠。因她们不知道,这等事不光有下次,还有下下次呢。等着进了后院,挽着年珠臂弯的岳沛儿笑得是眉眼弯弯:“珠珠姑姑,您也别担心,其实我祖父这个人吧,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们。”
“特别是我,祖父怜惜我打小没了娘,连重话都没对我说过一句.……”年珠心想,如今她肩上不仅背负着年羹尧的性命,还背负着岳钟琪等人的姓名,虽说这些人中大多是坏人,却也不乏好人呀。她正欲附和几句时,谁知不远处就传来了杨嬷嬷那哭天抢地的声音。“七格格,七格格,您去哪儿了呀?”
“您可是叫奴婢等人好找,奴婢等人恨不得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您…”
走得近了,年珠才看见杨嬷嬷脸色苍白,眼眶通红。若换成前几日,她定觉得杨嬷嬷擅长装腔作势,但如今,她觉得这杨嬷嬷是真的担心她,毕竞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杨嬷嬷,连带着杨嬷嬷的丈夫桑成鼎也得跟着遭殃。
他们一家子好不容易才能得到如今的荣华富贵,哪里能说丢就丢?年珠只觉这个杨嬷嬷可以用一用,握着她的手道:“嬷嬷莫要担心,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您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儿?”杨嬷嬷点头称好。
年珠又道:“嬷嬷今日可吃饭了?想必定是没有的,来人,叫小厨房给杨嬷嬷送几道菜过去吧。”
杨嬷嬷是喜不能自禁,毕竟她今日得的可不止几道菜这样简单,还有体面和主子的赞赏。
谁知聂乳母很快就过来了,不仅身后跟着端着菜的小丫鬟,还有一包银锭子。
杨嬷嬷一愣:“聂妹妹,这……格格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是我奉格格之命送过来的。"聂乳母不由分说将这包银子塞到杨嬷嬷手上,轻声道,“既是格格给的,你就拿着,格格啊,可不是寻常姑娘,她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你好好伺候,以后赏赐少不了。”
“格格一出手竟是一百两银子?“杨嬷嬷很是吃惊。如今她每月月钱也就五两而已,一百两银子,对她来说可是一笔大数目。聂乳母却一副看土鳖的眼神看着她,笑道:“不过是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已,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虎父无犬女,二爷是做大事的人,格格出手怎会小气?″
说着,她声音更是小了不少:“不瞒你说,前两年,格格还送了我一小院子,说以后给我养老用。”
“还有那个鼻下长了颗痣的陈嬷嬷,她跟着格格没几年,光是赏钱,都领了几百辆银子呢。”
“你好歹也是一管事嬷嬷,这一百两银子,瞧把你惊成了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