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78章
年羹尧顿时就气笑了。
“周家村这些人在威胁我吗?他们不过一介平头百姓,命如草芥,竟也想进京去告御状?”
他出身不凡,从未吃过半点苦头,也未曾将这些平头百姓放在眼里。岳钟琪早知他是这样的性子,从前一直未曾说过什么,但昨日所受到的触动不少,又道:“可是总督大人,属下一个武将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您饱读诗书,其中道理比下官更清楚。”
“若从前这些百姓闹着去京城,强行镇压的话,只会引起民愤。”“是啊。”魏之耀附和道,“更何况纸包不住火,如今七格格被软禁一事,想必年侧福晋与福晋都不知情,若叫他们知道了怕是不好………到了最后,连桑成鼎也跟着出来凑了凑热闹。年羹尧眉头微皱。
他在朝堂之中也好,还是在家族中也罢,皆说一不二。若有人对他阴奉阳违,他会毫不犹豫找出那人的把柄,对症下药。但是如今,他发现自己竟拿捏不住这个女儿一一唯一能拿捏住年珠的就是亲事,但早在之前,已由他亲自做主定下了年珠与孔家的亲事。他想着想着,竞笑了出来。
魏之耀:"???”
岳钟琪:“???”
桑成鼎”
他下意识觉得,是不是总督大人被年珠气糊涂了?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谁知年羹尧却是挥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的。”岳钟琪还欲再说话,却见着魏之耀朝他使了个眼色,瞬间明白过来,想来总督大人心里已有了主意,忙退了下去。
年羹尧不知道年珠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何说服魏之耀这几人的,旁人也就罢了,这魏之耀对自己忠心耿耿,年珠到底使的是什么法子?他思来想去,毫无头绪,索性去了如意院一趟。如今正值春日,如意院是一片春意盎然,年珠呢,仍在院子里练八段锦,整个人瞧着与从前无异,甚至比之前还多了几分悠然自得。一直等年珠听到聂乳母等人请安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阿玛,您来了。”
语气也与从前无异。
年羹尧走了过去,道:“你…这些日子可还好?”“我过的好不好,阿玛应该不是很清楚吗?"年珠神色如常,如今她知晓自己在年羹尧跟前的身份不仅仅是女儿,还有,盟友,“不过经阿玛今日来看我一事,想必我会过的更好。”
年羹尧心里堵得慌。
看样子他这女儿早就算到了会有今日这一出。他年少有名,不知被多少长辈夸过,后来因仕途一帆风顺,让他觉得世间少有自己这样聪明的人。
没想到,年逾四十的他在自己女儿跟前……竞像生瓜蛋子似的。“你就一点不怕吗?不怕我怪罪你,不怕我迁怒你,不怕……我对你下手?”“川川陕一带,众人提起我来是又怕又惧,甚至有人吓唬啼哭不止的孩童,若说他再哭下去,就将他丢到总督府门口……”这法子甚至还很奏效。
当日他听到这话心里隐隐还有几分得意,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天,所有人都惧他怕他!
年珠笑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当日弘时阿哥犯下那样大的错事,王爷将他丢出雍亲王府之前,还将福晋与李侧福晋的陪嫁都给了他。”“天底下,大多数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更何况,依我对您的了解,您那心肠,比王爷是要软上几分的。”
“当初事发之日您都没有怪罪我,等着您气消了,就更没有这回事。”说话时,她已在院内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看着年羹尧的眼睛道:“而且,经过李维钧一事,想必您也看清了王爷的态度,如今迷途知返还不算晚,并未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历史上的年羹尧之所以猖狂,并非因他蠢笨,而是历史上的四爷最后坐上皇位,与他和隆科多是密不可分。
年羹尧自恃劳苦功高,这才愈发猖狂。
但如今,四爷之所以能坐上皇位,能笑到最后……和他还真没太大的关系,他顶多一得宠且有才能的外戚而已。
人一旦谨慎警觉起来,很多时候看待问题就周全了许多,也会慎之又慎。她相信,以年羹尧的聪明才智,定会知道她并不是想当四爷身边的幕僚,从始至终她都是站在年家这边的,她与年羹尧一样,盼着年家能够繁荣昌盛,屹立不倒。
“珠珠,事到如今……暂且不提这些。"年羹尧苦笑一声,道,“依你看,如今还有破局之法吗?”
当然是有破局的法子的。
若是不努力,什么都改变不了,若是努力一二,却能改变很多事情。年珠将京中近况说与了年羹尧听:……虽说我离开京城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我的老师李卫已在官至户部侍郎,成为了王爷的左膀右臂,这人不是佞臣,是个可靠的。”
“除去他,王爷近来与隆科多走得很近,不,应该说王爷一向与隆科多走得很近。”
“枪打出头鸟,若有人行事比您还要张狂,您说,王爷是不是就顾不上您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虽说她这招祸水东引不大厚道,但她设下圈套,也得隆科多愿意上钩才是啊!
年羹尧一愣,继而道:“你这脑袋瓜子啊,比你那些哥哥们加起来都要聪明。”
年珠也是这样觉得的,直道:“只是不知道皇上龙体如何,虽说有朱太医在,但皇上年纪大了,从前数次中风,只怕没多少寿数了。”她只盼着皇上能多活几年,再多活几年,不仅仅是为了给年羹尧多争取些时间,也是因这位勤政爱民的老人的确是位仁君。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年珠与年羹尧说了很多很多。比如,年羹尧一开始加收赋税,是因为边陲战事,他立功心切,想要不声不响、不拿朝廷一两银子立下大功,他也的确是做到了,如今这笔钱突然的确会惹人起疑心。
依年珠看来,这赋税仍可以收,但要少收,采取阶梯式收法,像一些乡绅富户收取些,像周老伯这些地里刨食的老百姓们,则不收了。那些多收的赋税账目清晰,一目了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将这笔钱用来修路、办慈幼堂、开书院等等。
比如,在川陕各地村落开设农学讲座,一村一点,教这些老百姓们如何发家致富。
又比如,想办法将十四阿哥赶回京城。
年羹尧当即就猜出了年珠的意图:“若十四贝子回京,他们这群人难免会再将京城的水搅浑,如此一来,雍亲王自会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十四贝子身上。“隆科多会使出浑身解数帮雍亲王,到时候,不仅雍亲王不大顾得上我,就连隆科多也会仗着有功,行事愈发张狂无度。”“您说的没错。"年珠点点头,道,“不仅如此,十四贝子离开西宁后,这西宁一带会顺理成章成为您的地界儿。”
“打铁还得自身硬,来日若想要王爷将您从前做的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您须得拿出真本事来,叫王爷看到,任谁都无法取代您。”年羹尧微微颔首,很快离开了如意院,着手安排十四阿哥离开西宁一事。人若一直顺风顺水,其实并非好事。
当日李维钧之事后,栽了大跟头、沦为笑柄的他已觉察出他与年家的兴衰荣辱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再因那日年珠的话,他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身首异处,梦见年家男为奴女为娼……
但今日从如意院离开后,他却觉得浑身轻松,再没有这般担忧一-看样子老天爷真是待他不薄,叫他有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女儿。与此同时,年珠却去了书房,将收在书房暗格中的匣子交给了聂乳母。“乳母,您将这些东西都毁了吧。”
“记得,得悄悄摸摸的,可别叫人知道了。”聂乳母早先就知道年珠带了好些宝贝来四川,却一直不知是什么东西,如今好奇道:“格格,这是什么?”
“迷.药。"年珠面无表情道。
聂乳母却是吓了一跳,若年珠是个男儿,她定要愁的睡不着觉的,这样的东西…可是用来害人的。
年珠本想开开玩笑,没想到聂乳母这样不惊吓。“乳母,您别担心,这东西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用了之后会叫人胡乱做梦而已,对身体也没有什么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