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我这不是叫您毁了这东西吗?以后啊,再也用不上了。”聂乳母嘀咕道:“难道格格从前还用过?”年珠当然用过。
而且,就在前几日。
毕竞那时候她对年羹尧会不会迷途知返一事没有信心,便吩咐桑成鼎将这药下在了年羹尧的茶水中,年羹尧日日所饮的可是山泉水,极其珍贵。这事儿一直是桑成鼎负责,所以下手倒也不难。对付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办法,更何况她这个当女儿的还能害了自己亲爹不成?不过就是办法龌龊了亿点点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年羹尧白日里担心什么,夜里自然会梦见什么……不能说这药至关重要,却也有那么点作用的。不出半日的时间,整个总督府上下就知道年珠被解了禁足。众人只觉奇怪,毕竞七格格被禁足莫名其妙得很,解了禁足也是莫名其妙。年富更是气的在院子里砸了不少东西:“…那个小贱蹄子怎么运气这样好?如意院的人不是说阿玛过去与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吗?阿玛这就不生气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从前他犯了错惹他阿玛生气了,总是低眉顺眼认错了一次又一次。
虽说他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但家里儿子多了,若他不服软,他阿玛一转头培养别的儿子怎么办?
一旁的长松劝道:“二公子何必生气?这七格格的亲事都已经定下,如今她年纪也不小,等再过几年就要嫁出去了。”“兴许正是二爷这样想的,所以才懒得与七格格一般计较。”事已至此,年富只能这样自欺欺人。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糟。不过两三日之后,他竞在年羹尧书房里发现了年珠。年珠坐在一群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中间,那叫一个显眼,甚至她还坐在离年羹尧最近的一个位置一一这位置,从前可是他坐的。年富一愣,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有件事他却是能确认的一一今日年珠之所以能到场,定是他阿玛的意思。“二哥。"年珠顶着他那狐疑的眼神,一副后来者居上的架势,“快坐吧,你还愣着做什么?阿玛还有要事要说呢。”
他们一群男人在这里商议要事,哪里有个小丫头片子在场的道理?年富刚想要开口,却看到年羹尧那不悦的眼神扫了过去,只能低头,乖乖坐到末尾,一言不发。
今日年羹尧是因十四阿哥离开西宁一事请众人过来。这些年,他在西宁大营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知晓十四阿哥对于是否归京一事也是犹豫不决。
直至今日,十四阿哥仍未下定决心。
年羹尧想的是既然十四阿哥犹豫不决,那他就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把,刀剑无眼,十四阿哥擅长骑射,若不小心马发了狂或被人射伤,以德妃那性子,定会哭哭啼啼请皇上下令将十四阿哥调回来。
这话说完,他的眼神并未像从前一样落在年富面上,询问年富的意见,而是看向年珠道:“珠珠,你觉得此法子如何?”年富:“???”
短短几日的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从前他阿玛虽重用他,可却从未这样和颜悦色问过他的主意呀!下一刻,年珠就道:“阿玛这法子我觉得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若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兴许会以为十四贝子这是刻意而为之。”政客向来如此,不分对错,只看重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如此一来,西宁就会全部落在阿玛手中。”
“阿玛可以趁此机会,彻底平定西北。”
她早就看那个什么什么部的土司不顺眼呢,他们父子简直是癞□口想吃天鹅肉!
年羹尧颔首,转而又说起如何行事。
对于军营中的事,年珠是半点不知,听的那叫认真极了。等着众人散去时,年羹尧却道:“珠珠,老二,你们留下来。”年富的不悦已到达顶点,他太清楚年羹尧的习性--若几人在场,他阿玛最看重谁便会先点谁的名字。
自古以来,上位者多是随心所欲,他们呀,只有面对着身份比自己更尊崇者,才会绞尽脑汁、无其不用。
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年羹尧从前就不大瞧得上这个蠢儿子,如今有年珠珠玉在前,自看年富是不大顺眼,甚至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老二,以后珠珠会与我们一同议事,虽说我身边幕僚不少,但你们却是亲兄妹,若有什么珠珠不情的…他原准备叮嘱年富多教教年珠的,可想着谁教谁还不一定呢,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若有什么珠珠不懂的,你莫要藏着掖着,只有年家繁荣昌盛,我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若叫我知道你因一己私利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来,我饶不了你。”年富这才知道自己果然没猜错,心里是满肚子不痛快。“老二!"年羹尧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扬声道,“我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不成!”
年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阿玛,我都记下了。”年羹尧颔首,挥手叫他们下去。
年珠心知这等事换成谁谁都不会痛快,别人饿肚子时自己不吧唧嘴也是一种美德,便什么都没有说。
谁知我不犯人人要犯我,她刚走到院子,身后就传来年富那服气的声音。“年珠,你果然是有两下子,也不知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将阿玛迷得是七荤八素。”
“你也莫要得意太早,你不过是个女子,等着过几年就要嫁出去了…年珠穿越至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番言论,偏偏她听的最多的也是这些话。她转过身,看向年富,不急不缓道:“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来日我嫁人之后,就能抹去你不如我的事实?”“还是说,等着我嫁人之后,二哥你那脑子就能突然开窍,能肩负起整个年家?″
她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不屑,讥诮道:“你口口声声瞧不上我只是个女子,但你呢,你却是连个女子都不如,不知道谁更可悲一些。”“你……年富担心自己的话叫年羹尧听见了,气的似五脏六腑要炸开,却还得压低声音道,“呵,你是我妹妹,我这个当兄长的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就多跟在阿玛身边多学些本事吧,等着来日好嫁去孔家作威作福!”年珠并未接话,只留给她一个不屑的笑容。这抹笑容深深刺伤了年富,气的他半夜都没睡着,在书房走来走去,没好气道:“长松,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想与我争年家当家人的位置不成?”
“纵然阿玛开明,但她却是一订了亲的女子,那孔家也是名门望族,就算如今落魄,却也不会允许自家男子上门当赘婿的。”“那她到底猖狂个什么劲儿?她算什么东西!竞敢瞧不起我?以后他们母女几个都要在我手上讨生活的……”
他骂骂咧咧的,唯有如此才能叫自己心里好受点。大大大
“阿嚏!”
如意院的年珠打了个喷嚏,但她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她这些日子将强身健体放在第一位呢,低声道:“嗯,定然是有人在想我呢。”
她正在写回信,每次回信她一写就是一摞,给觉罗氏、年若兰、年希尧、司掌柜、苏额木、杜掌柜……对她来说是甜蜜的痛苦。几封信写完,她洗洗就睡了。
翌日一早。
年珠吃完早饭,刚与岳沛儿一起去校场,就看到了年羹尧。年珠是一愣,不解道:“阿玛,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向来很忙吗?”“珠珠,我来看看你的骑射学的怎么样!"年羹尧如今已下定决心把年珠当成培养人,对她自不会像从前一样,而是要求愈发严苛,“凡事学一样精一样,不可散漫,你先上马跑两圈给我看看。”
他也好,年珠也好,都知道一个女子想要掌家有多难,甚至要比寻常男子付出的更多。
年珠自也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就骑上了她那头小蠢马。纵然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骑射学的很认真,练剑也练的不错,甚至射箭时十发中了九发.…,但一旁的年羹尧见了还是直摆头。“这样不行,就你这点功夫不过是绣花枕头,若遇上事,还没跑两步就被抓住了。”
“明日我就从青城山请位擅长骑射的女先生回来,还有青城山有位使弯刀极厉害的妇人,我一并将她请回来教你。”年珠点头称好,想要得到,总是要先付出的。但下一刻,她却是听到年羹尧道:“还有你那一手字,也得好好练练,从今日开始,你每日开始临摹三张字帖,傍晚时候送到书房给我检查。”“至于功课,自然也不能落下,虽说你不必参加科举、拜朝为官,但四书五经却是要熟读的……”
他说了很多,甚至即日起就要料理他的那些私产,那些人脉,他也会逐步带年珠认识。
年珠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绷不住了,这日子未免也太辛苦了点吧。要知道从一开始,她的梦想只是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啊!可到了最后,她只能苦着脸点点头:“阿玛,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绝不会叫您失望。”
从那之后,年羹尧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
一开始,不少人是瞠目结舌,但见年珠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若哪日没看到年珠,还会在心里想一一是不是这七格格又去处理什么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