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姚韫知微微一怔,困惑道:“难道此事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么?”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与你从窗户跳下去之后遇到的小丫头?”
姚韫知神情微滞。
“她便是那个舞姬的贴身丫头袭香。"
"原来你认得她,”姚韫知面露惊讶之色,“那当时你为什么要装作与她全然不相熟的模样?"
任九思没有回答。
质问完任九思,她又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道:“不对,既然我们那时是先撞上了她,而后楼上才出了事,那岑绍便不会是她亲手捅死的。”
任九思耸了耸肩,“我那相好今日约我出去,说的就是这件事。”
姚韫知试探着问:“她同你说了些什么?”
任九思道:“自然是让我把那日见到的,一五一十地禀告刑部的大人,让他们将那小丫头放出来。”
他顿了顿,倏然话锋一转,“不过,小人想着,那日目睹这一幕的可不止小人一个人,又人微言轻,怕是在他人眼中不足为信。不知夫人愿不愿意出面,也替那小丫头做个人证?”
姚韫知没想到任九思会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心中顿时一沉,脸色也黯淡了几分。
她指尖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脑子尽是那一日张允承嘱咐她的话。
太子而今式微,魏王风头正盛。
保不齐就有取而代之的一天。
何况,倘若让旁人知道了,自己作为一个已婚的妇人,还去了鸣玉坊那样的地方,只怕又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此时站出来指证魏王,非但不能置他的亲子与死地,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泥淖之中。
一个不留神,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见姚韫知半晌没有出声,任九思问道:“夫人这是不愿意?”
他旋即又轻笑了一声,“也是。”
仿佛对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意外。
姚韫知眉头微蹙。
任九思道:“莫说是一个陌生人,即便是与你结了姻亲的言家,只怕也未曾入过夫人的眼吧。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落难之时,你不也眼睁睁看着他横死于诏狱之中?”
闻言,姚韫知胸口猛然一震,仿佛被重锤击中,惊得后退一步。
梦里那张带着血的面孔,与面前这张妖异的脸庞,在眼中交替出现。
姚韫知喉头似被什么堵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声音从齿缝间碾碎渗出,"言家是罪臣......我如何敢替罪臣申冤?"
烛火在他眼底炸开一簇猩红,眼尾也晕开了一道深深的颜色。
他喉结滚动着,再开口时嗓音冰冷得骇人。
“夫人当真这样认为?”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骤然攥紧,骨节发出瘆人的咯吱声,“还是夫人明明早知言家蒙受不白之冤,却仍旧为了那条青云之路,坐视其满门被屠?”
姚韫知卒然被这句话刺痛,猛地推了任九思一把。
“任九思,你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姚韫知声调有些不稳,“你现在这般咄咄逼人地质问我为何不去救袭香,可你自己又在做什么?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怎及你与那舞姬情深意重?连你都要袖手旁观,又凭什么要我以身犯险?”
一个个尖锐的问题砸向任九思。
他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原来,夫人是这么想的。”
须臾,他神情恢复了适才的从容淡漠,手指重新落回到琴上。
弦鸣震得手炉腾起细雪似的灰,他像是泄愤一般,将原本悠扬的琴音变得嘶哑刺耳。
姚韫知心脏“扑通”跳得厉害。
她不愿再此处久留,掉头回了临风馆。
回到屋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墙边,取下了那一张许久没有碰过的焦尾琴。
这张琴,她保养得很好。虽许久未碰,却还是一尘不染。琴面上有几道细微的裂痕,经过细致修复,还是留下浅浅的痕迹,像是没有办法愈合的伤疤。
指尖轻轻一拨,弦却骤然“啪”地一声断裂,划破了手指。
鲜血将琴弦染红,她却浑然不觉得疼,只慌忙用手帕擦拭去飞溅在琴上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