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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货(4 / 4)

除了张暨则本人,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竞打的什么算盘。张允承也不是没有问过父亲,是不是朝中生了什么变故。可张暨则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多想,又一脸郑重地告诫他不要掺合进太子和魏王的党争之中,只要安心在少府监做事,就不会招惹什么是非。他对父亲向来言听计从。

于是这一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从不与人论及朝堂之事。加之他又一向是这般老好人的性格,不曾在官场上得罪过什么人。虽说太子与魏王两党的势力一直在斗争中此消彼长,但这些风波到底也没有牵连到他的身上。张允承回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旧事,眸色微暗。那边的任九思倒也没有要刨根问底地意思,笑了笑道:“或许张大人只是厌倦了官场纷争,想要归隐田园,这也是人之常情。”张允承没有作声,神色淡淡的,似乎在思索什么。任九思微微一笑,从炉上提起烧好的热水,沏了壶茶。他看似随意地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吹茶面上微微荡开的涟漪,似漫不经心地感叹:“说起来,张大人这般谨慎,竟能在这乱局中独善其身,实属不易。张允承闻言,手指微微收紧,旋即又松开,语调冷冷的,“保全自己,并不丢人。”

任九思盯着他,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继而意味深长道:“但有时候,想要独善其身,却未必能如愿。”

张允承抬眼,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未作回应。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良久,张允承放下茶盏,“公子似乎很关注朝局?”任九思耸了耸肩,笑容依旧散漫,“不过是听了一两句闲话罢了,小人只是一个闲人,哪里谈得上关注'二字?”

张允承没有再接话,任九思也不再追问,二人相对无言,气氛莫名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片刻后,一名小厮在门外躬身行礼,低声禀报:“大人,夫人让小的来问,您何时回去?”

张允承听到“夫人”二字,神情微微一松,起身道:“无事了,我这就回去。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落在任九思身上,神色淡淡地道:“公子若有闲情,不妨多读些书,茶余饭后,也可自娱自乐。”任九思闻言,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大人说的是,小人也正有此意。”宜宁公主和崔平章听任九思说起此事,二人俱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崔平章肃然道:“怀序,你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宜宁公主目光沉沉地落在任九思身上,语气透着几分隐隐的责怪,“张允承去见你,话里话外试探你,本就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怎的还要主动和他提起张暨则的事?”

任九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就像你说的,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与其等着他到时拿着证据来逼问我,倒不如先发制人,利用他的疑心,为我所用。”

说罢,他眉心微微一动,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奇怪。”“怎么说??"崔平章眉尖皱起。

任九思道:“我从张府下人那里听说,张允承挨了张老夫人的一顿打。”崔平章闻言,眉头微蹙,似乎觉得意外,“张老夫人一向护着这个儿子,怎么会冲她动手?”

“这其中的细节,我不得而知。但我猜测,和芸娘有关。”说到此处,任九思神情微滞,“对了,袭香现在怎么样了?”崔平章道:“袭香已经被我和公主接到了另一个宅子,等风头过去,我们会派人将她送出京。”

“没有旁人觉察到吧?”

“连青湄那边都还瞒着的。”

任九思沉默了一会儿,问:“清湄那边还好吧?”宜宁公主叹了口气,“她那边,似乎不大好。”她顿了顿,眉宇间染上了一丝阴霾,“昨日平章去劝她,还被她赶了出来。”

任九思道:“那我亲自去劝劝她。”

宜宁公主冷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任九思不明所以。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大约就是你了。”任九思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更要去见她了。”

任九思径直去到公主府后院。

门未关严,屋内的烛火晃动,映出一抹消瘦的身影。任清湄端坐在桌旁,面前摆着一壶酒,未饮几杯,酒气却已弥漫了半室。她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一眼来人,神色冷淡,“你竟还敢来见我?”任九思站定,未曾坐下,只是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为何不敢?”任清湄冷笑,目光如刀锋般直刺他,“你做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任九思不急不缓地走近两步,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为了自保,有什么错?”

任清湄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怒意,“自保?你口口声声说是自保,可那些死去的人呢?他们何尝不是想活着?”

“我没有办法,“任九思平静道,“如果不这样,我没有办法接近宣国公府。任清湄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冷得像是浸了冰,“所以你就可以拿别人的命来填你的路?”

“对不住。”

他沉默了须臾,又道:“我会处理好袭香的后事,你无须担心。”任清湄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她似乎是在压抑着即将要溃散的情绪,缓缓道:“我从前答应让你顶替我兄长的身份,不单单是受宜宁公主所托,还是因为你这张面孔。”

她抬眸看着他,目光森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大约也是知道的吧?你与从前那位言家的公子,有几分神似。”任九思神色未变,依旧平静地听着,似乎对这句话并不意外。“这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任清湄垂下眼睫,语气微顿,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那年,我只是个在街边要饭的小乞丐,被一群恶霸欺辱,我拼命反抗,却堵在了巷子里,无处可逃。旁人见那些恶霸个个衣着华贵,生怕惹祸上身。”

她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意透着彻骨的寒意,“我在泥水里挣扎,哭喊,求他们救我,可没有人愿意看我一眼。我…我真的……任九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话。“直到言公子来了。"任清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他乘着马车路过,看到我被一群人逼到墙角,没有问我的来历,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径直下马,喝退了那个恶霸,把我扶起,递给我一把伞。”“你知道那时的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神仙似的人。”

“后来,言家出了事。"任清湄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不愿触及这段往事,但终究还是缓缓吐出,“我没有办法站出来替他们说话,我很惭愧。”她微微攥紧袖口,目光深沉而冷静:“再后来,宜宁公主让我认识了你。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即便你没有办法和言怀序相提并论,你至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

“我以为你至少还有一点良知,一点底线。我甚至一度觉得,或许你会愿意做一个像言怀序那样的人。”

任九思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有些自嘲,“你高看我了。”“是啊,我是看错你了,"任清湄道,“如果连一个人都做不成,就不要顶着这张脸,让我觉得恶心。”

说罢,任清湄摔杯而去。

崔平章和宜宁公主赶到鸣玉坊时,屋内酒气弥漫,烛火昏暗,一地狼藉。任九思靠在桌旁,空酒壶散落在地,几只酒杯横七竖八地倒着。他醉得不省人事,连有人进来也毫无反应,只是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桌面上游走,似乎在摸索着还未饮尽的酒盏。

宜宁公主看着任九思这副烂醉如泥的模样,愕然道:“怎么回事?是清湄给你气受了,还是韫知给你气受了?”

任九思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眼神迷离,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谁都没有给我气受。"他声音低哑,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他们听,“我是气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不恨姚韫知,我不该恨她…

宜宁公主和崔平章都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他盯着杯底那一点残存的酒痕,语调飘忽而低哑,“可是……我为什么明明已经不恨她了,看到她和张允承在一起,我还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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