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夏看着他,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陈昱珩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没再继续。
两人就这么静默待了一会儿,盛如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荡着秋千,陈昱珩坐在她旁边配合她的动作,他在国外待久了,鲜少体会到现下这种安静的时刻,工作的每一秒好像时间都掺了加速器,让人不得不忙的像个陀螺。他竟然有点贪恋眼下,想着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正仰头看树枝的人。“盛如夏,出来帮忙,找你一圈儿,你一-昱珩?"盛芳原本是想着喊盛如夏过去帮忙找找陈昱珩,眼下看到两人坐在一块儿,欢喜彻底冲散她的不耐烦。“那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再来叫你们。”
看到盛芳这样,盛如夏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她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什么了,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事情也就有了答案。“我说呢.……“盛如夏望着盛芳完全掩饰不住的雀跃背影,低声说。陈昱珩也察觉到什么,转头正想解释,就被盛如夏一句话给堵了回去。“陈先生,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陈昱珩以为她是气急,眼看着人从秋千上站起来,她动作幅度很大,完全是带着怒气,身下的秋千失了规律性,无章法地晃了晃,他没管,任由它去。再抬头,曼妙身影已经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盛芳把两个人的座位故意安排在一边,看着桌上摆放的精致佳肴,盛如夏没什么胃口,筷子拿在手里,却一点夹菜的心思都没有,听着耳边那些吵闹的设论声,更觉烦躁,只面上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整顿饭下来两人都没怎么动筷,盛芳在热闹声中有意无意把话题往盛如夏和陈昱珩身上引,盛如夏看在周叔叔左右为难的份上不多与置喙,只一副淡然。坐在她旁边的陈昱珩这会儿能清晰感知到她微笑之下的另一面。面上越是波澜不惊,心情就越是阴郁。
他猜到她这会儿心里应该完全是雷震的天气,眼下一切的周到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陈昱珩有些无奈,为长辈们冒失地举动而无地自容。“昱珩和如夏坐在一块儿还真挺般配,如夏越大越漂亮,昱珩一个人在外打拼这么多年,人越来越成熟不说,精神头也越来越足,真看不出来是三十几岁。”
盛如夏顺着声音看过去,女人大概四十左右,身材丰腴,着一件暗红色修身真丝裙,说话时的音调是往上扬的,盛如夏偏头扫她一眼,只觉得吵。盛如夏看了眼正忙着周旋的盛芳,少见她在自己面前开心成这样,更觉得这顿饭没意思,要不是看在周景胜的面子上,她大可以摔筷子走人。长大后,她最烦的就是被人逼着往前走。
盛如夏听不下去了,再继续坐在这里,恐怕这些人连她和陈叔叔家的儿子以后孩子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她这次没和盛芳打招呼,而是直接起身离席。周景深心里始终担心,见盛如夏从座位上起身,和朋友交代几句后,走到盛如夏跟前。
盛如夏停下脚步,等周景胜先开口。
“如夏,你妈妈也是好心。”
盛如夏漠然嗯了声,“周叔叔,我胃有点难受想上楼休息一会儿。”“柜子里有药,实在难受的厉害跟我说,我开车带你去医院,去歇着吧,你妈那儿我来说。”
“谢谢周叔叔。"盛如夏说完准备离开,周景胜又在这时叫住她。“如夏。”
盛如夏回头,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就听到周景胜语气认真地说:“感情的事,你自己斟酌,不用在乎我们大人的想法,跟谁过一辈子是自己的事,再好的东西,不合适也是难捱,别怪你妈妈。”盛如夏看着他,半分钟后,才缓然吐出一句:“生日快乐,周叔叔。”回到卧室,盛如夏把门反锁,她走到全身镜前,视线在身上这条裙子定了许久,冷笑了一声,随后抬手去解系在脖颈儿后面的盘云扣。敲门声响起,盛如夏猜到是谁,所以没理,盛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把门打开,我知道你在里面。”
盛如夏还是不应声,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只是手上的动作却停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盛芳用力推开门,在门要撞上后面的墙面时,反应很快地伸手拉了一把。“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今天是你周叔叔的生日,你倒好自己上来躲清闲?"盛芳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盛如夏往她这边看了眼,“我以为您忘了今天是周叔叔的生日。”听得出她是在阴阳怪气,盛芳丝毫不在意,“作为一个母亲为自己女儿谋划未来有错吗?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再过几年你都要三十了,非要拖到那个时候在考虑感情上的事?”
“考不考虑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盛芳对她这副态度不气反笑,“怎么,心里还放不下江程?”盛如夏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盛芳满意笑笑,在她愤怒地表情下继续说:“你不该写下来。”盛如夏眼神变得冷漠,“您不该偷看我的东西。”盛芳视线往她身后的书桌看了眼,目光落在那两个被锁上的抽屉,“这是我家,你是我女儿。”
“我宁愿我不是。”
盛芳眼神挑衅,冷笑着问:“可你没法不是,你是我生的,就该听我的话,你不会以为你逃的了一次就能逃第二次吧?”“既然你想不明白,那就待在房间里好好冷静冷静,想明白了我们母女俩再谈。"盛芳耐心告罄,转身往外走,“江程那孩子不适合你,昱珩是个好归宿。”盛如夏没出声,在看到盛芳走到门口的时候轻声喊住她。“妈。”
为这个字,盛芳猛然停住脚步。
盛如夏望着她的背影,字字如刀:“这么多年,你一直把你婚姻的失败还有不幸福归咎在我的身上,你觉得你所有的不幸全都是因为我,可你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初因为周叔叔突然出国,你心心里堵气选择和他结婚,后来婚姻生活不幸福,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恨他,连带着恨我,其实你最恨的应该是你自己,是你不敢面对这一切所以才要找只替罪羊!”“你当初拿江程威胁我,无论我怎么求,你都无动于衷,直到我跪在你面前。"盛如夏说着走到盛芳面前,苦笑着:“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我跪在地上的时候,您眼神里既满意又得意的情绪,也是那时候,我才终于肯定您确实不爱我。”
盛芳今天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容,但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和那份美丽十分违和,像一张绝美的画起了褶皱。
她震惊的是,这些陈年旧事是怎么被盛如夏知道的,杜安民那里不可能说漏….
“妈,有一点您是对的,那就是我和你之间的血缘关系永远断不了,那您也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和习惯是刻在血缘亲情里的,比如写日记。”盛芳脸色变了又变,“你………你.….“一个你字,盛芳说了半天,最后扬手重重朝她甩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内,代替了她堵在胸腔无法喊出的那句话。盛如夏向后踉跄几步,转过头,冷眼瞧她:“要么,您今晚过后别再插手我的事,要么,您今天就直接打死我。"她这话说的轻声轻语,语气却是十分的狠绝。
像是临死前的豪言壮语,满是悲戚,失望。盛芳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心,无措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