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赵凤兰真来了火气,“我当她多聪明,居然连个乡下妇人的话她都信!”
“也不一定就是被骗了,说不定是囡囡多想了呢?“顾大壮也有些唏嘘,但还是忍不住为妹妹辩解两句,“她那时候才多大,年轻气盛,想不到也是有的。”“那囡囡怎么能想到?"当时她可就和现在的囡囡差不多大。“旁观者清啊…“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顾玉绪当时的心情。赵凤兰沉默了会,“你说,他们还有可能吗?”如果果真被证明那个女人说了谎,顾玉绪会怎么做,会告诉贺璋吗,还是将此事彻底埋在心底,将错就错?
“那谁知道。”
顾大壮盯着自己的脚,“你知道玉绪那人,想法从来异于常人。”无论是她不辞万里奔赴乡下寻爱人,还是她不顾众人反对和流言蜚语,毅然决然嫁给蔚建国,都不在他和任何人的预料内,反正他是从来都猜不到这个妨妹的心思。
“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安慰媳妇,“也许就是囡囡多想了,他贺璋就是朝三暮四、背信弃义。”
但愿吧。
赵凤兰将叠好的衣服塞进衣柜,望着柜子一角囡囡穿小的衣服发呆。顾玉绪今天说让茉莉给她养老的话不全是开玩笑,她确实有那个念头,白日那般不过是试探她的态度,但凡她没那么坚决反对,她估计就会想办法着手实施了。
一个她,她就感觉有些应付不来,如果再加一个人……赵凤兰摩挲着那些衣裳,眼神微微涣散。
但愿茉莉猜测的那种可能性是错的。
大
是不是错的,其实很好查证。
顾玉绪面色如常的回了大院,路上遇到隔壁的大姐,她还笑着主动打了招呼,“吴姐还没休息?”
“小顾啊。"吴秀莲,也就是雷正明的亲妈,转头见了她便笑,“我还说明天去家里找你呢,你看,我才听说正明今天在你娘家吃的饭。”她抬起胳膊,手里提着的正是从顾家带走的海货。宿舍不能做饭,蔚长恒还能将东西放到他母亲那里,贺权东和雷正明的便只能送回来。
“特意叫了司机去学校取的。“吴秀莲满脸不好意思,“年轻娃就是不懂事,不仅过去叨扰你们,竞然还连吃带拿的。”“您这话就见外了,正明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我另一个侄子一样。侄子回自己家,怎么能说是叨扰?”
顾玉绪走在她身侧,态度亲昵,话说得动人却不显刻意迎合,反而很诚恳。“这些东西不值当什么,是我大侄子寄回来的,姐尝尝看,如果喜欢,回头我让他再寄点给您。”
“这哪里好意思。”
“应该的,这些年我也没少吃您的。”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便到了家门口。吴秀莲热情的招呼她:“进屋坐坐?“不了,老蔚该打电话回来了。“顾玉绪指了指腕上手表,快九点半了,往常这时候蔚建国只要有时间都会打来电话,也不多聊,两三分钟就挂,不过这些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
吴秀莲了然的点点头,没再多劝,看着她先进去,很快屋里灯就亮了,然后便是熟悉的电话铃声。
还真打电话了。
她低头笑了笑,自己也进了屋。屋里客厅沙发上,雷安邦正坐着看报纸,听见动静抬头瞥了她一眼,“就听着是你的声音,怎么半天不进来?”“和玉绪聊了几句,你儿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她娘家去了。”她将袋子放到茶几上,锤了锤酸痛的肩膀,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丈夫,想想隔壁天天雷打不动的电话,不由有些发酸。“夫妻果然还是要差着年岁才知道疼人啊。”“……“雷安邦无语,这是又抽得哪门子疯?“人家蔚建国人在部队,还不忘打电话问问妻子怎么样。你呢,天天回来也是大老爷们的往那一坐,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连句好话都听不着。“吴秀莲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往旁边去一点,给我让个位置!”好嘛,莫名其妙又酸上了。
雷安邦起身挪到沙发另一头,将大半都让给她,这样总行了吧?“你也说人家差着年岁,若是你也像顾同志一样年轻漂亮,我也天天打电话回来。”
为什么打电话,你还不清楚啊,不就是担心年轻的妻子守不住,既是关心又是查岗吗?
这样的关心有什么好要的。
雷安邦撇嘴,继续低头看报纸。
吴秀莲想想也是,要是换了她在顾玉绪的位置,估计不会觉得甜蜜,反而会厌烦。
心里的那点酸气没了,她也不想歇了,提起袋子就往厨房走。“明早吃海鲜粥!”
雷安邦望着她瞬间多云转晴的背影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会一个心思。“你还没告诉我,正明那小子怎么跑顾家去了?”“今天看望囡囡的时候碰到长恒了,叫了他们一起去家里吃饭。”隔壁小楼里,顾玉绪握着话筒歪靠在椅背上,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依旧温和,轻声软语的,让人一听就是个极好脾气的人。和蔚建国一起搭档的老政委听见了,朝他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啊老兄,你不仅娶了个比自己小的媳妇,媳妇和继子处得还这么好,家庭关系很和谐嘛。
都能随时叫去娘家吃饭,可不是关系好吗?蔚建国也有些诧异,但脸上却没露出来,略带得意的朝他扬了扬眉,看得老政委差点上来打他。
直到对方走了,他才笑着问话筒那边:“长恒没给爸妈、哥嫂添麻烦吧?”这话问的。
顾玉绪垂下眼,显然在他心里只有蔚长恒这个儿子才是自己人。“没有,长恒和我哥处得挺好的,临走我哥还将宝贝的药酒给了他一罐。”她简单说了下蔚长恒今天睡了两回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有那药酒的作用,我想着每晚让长恒睡前喝点试试,如果有用那最好不过了。”“真的?“蔚建国闻言也喜出望外,这些年他没少为儿子的睡眠烦忧,试了那么多办法都不起作用,他都快放弃了,现在突然出现转机,自然高兴。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确定那酒对身体没害吗?”别睡眠没改善,反倒染上了酒瘾。
顾玉绪眉眼间的倦怠愈发浓厚,声音却越发轻柔,“放心吧,从我爸到我哥都喝了好多年了,不但没害,还能强身健体。”蔚建国想想老丈人一把年纪依然生龙活虎的姿态,不禁也动了心。“那改日我去家里时让哥也送我一罐。”
“你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半个月吧。”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顾玉绪不着痕迹的将话题重新绕回医院。“你说巧不巧,囡囡正好和贺家的小子一个病房,歙?他家那个孩子多大呀,我恍惚记得和囡囡差不多?”
“至少小三岁吧。“蔚建国没起疑,自然而然顺着她的话聊,“贺叔是最早一批恢复工作的人之一,差不多七五年冬,七六年春,那时候那小子还不满十岁,瘦得跟个麻秆一样,空有一副个……”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顾玉绪已经听不着了。她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似在天旋地转。
至少小三岁……
她想起当年看到的那个孕妇,她怎么说的,“五个多月了,差不多开春生。”
她去乡下那会,囡囡还没满月,如果是那个孩子,最多只比她小一岁,怎么也不可能是三岁!
眼泪不知何时落了满脸,她哭得无声无息,耳边是她自己冷静到漠然的声音一一
“贺霖几月生人?”
“他的生日特别,正好中秋那天,八月十五。”八月十五。
顾玉绪轻笑了声,那个女人说“他正好春日生,他爸说叫贺霖,“春王正月,大雨霖以震。”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自诩聪明的她才是最大的傻瓜,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顾玉绪放下话筒,安静的坐着,从夜深坐到天光大亮。
天边曙光出现的那一刻,她起身,走到卫生间,将自己到饬干净,回房脱下穿了一夜的衣裳,换上崭新的风衣。
风衣挺阔有型,衬得她越发纤细苗条。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用粉将眼下的黑眼圈遮住,又抹了点蔚建国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口红。镜中的女人从苍白毫无血色转眼变成精致美丽的少妇,她这才扯了扯嘴角,拎起挎包出了门。
腕上手表指针指向五点半,这个时间点比她以往的出门时间早了整整两个小时,但却是那个女人买完早餐回来的时间。她是刻意避开遇到贺家的人,可不代表她对他们不了解。几乎在她走到大院门口的同时,穿着朴素的长袖长裤、头发随意揪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