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暗处的蛇
“什么意思?”
帽檐阴影下,那双缩着的眼睛越发深,“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贝拉。”“不行。”
那张脸凑近,低沉私语,“是当掩体不行?还是这里不行?”盯看着沉默的她,嗤笑一声,牵住她,走到一个人流少但视野开阔的街角橱窗前。
冰冷的皮革攀上后颈,带出的痒意令人不自觉要躲,却被立刻地禁锢,被迫微仰起头,不期然对上那幽深的灰眸。
冷峻的脸偏过,危险的眼睛在帽檐和她身体的双重掩护下,扫向她身后,目光自然地转移,唇上也丝毫不耽误,呼吸交缠,冰凉柔韧地覆上她的。可唇瓣刚触上,怀中人已侧头擦过,看向了他肩膀后方。顿了一秒,耳侧传来一声冷笑,混着温热吐息。越过那坚实肩膀,不远处面包店那里,有个人行踪诡秘,挪了地方复又回去,目光始终盯看这里。
确定的那一秒她便后撤了。
不等她说出自己的发现,希斯克里夫已沉声道:“两个人,铁匠铺旁,绿衣服的。"瞥眼橱窗倒影,“面包店,黑衣服红头发的。”“怎么样?小姐?教区怎么说?”
南希将她拉上车,“又是利兹水力纺织厂的商业间谍么?他们没完了是吧?从剪彩到今天,都送进去三个了,还来?”“不是,这次的两个确实是织工,破产了,起了报复心。”马车再次启动,穿过镇子。
窗外,本来以手工纺织为主业的豪斯镇郊,随处可见钉死木板的纺织作坊,门口贴着′待售'的拉丁文告示,岔路口的临时摊位,堆积着手摇纺纱机,黄铜零件按废铜价被拆卖。
“希斯,"贝拉看回车内,“你怎么看?”希斯克里夫冷道:“那群不知变通的腐虫,真敢触犯法律,送进去就好了。贝拉,你现在应该思考的,不是那些穷鬼,而是怎么利用威尔士的亲王效应,赚点回头钱。”
“不是已经赚到了么?"贝拉语气很淡,“公正会计行的克拉克先生,前几天寄来年账,给亲王抵债的那百十股份,除去给债权人的分红,不是剩了两千么?“哈!你在装什么贝拉?两千?!我费这么大功夫,靠一个亲王才赚两千?!这不是血亏是什么?瞧瞧你为这次卡尔顿宫宴准备的布料吧,贝拉,你在榨干他价值的思考上,真是太不积极了。”“我准备的布料有问题么?他喜欢像火鸡一样,色彩鲜艳的布,不是你告诉我的嘛?”
“就是太符合了,所以有问题,"希斯克里夫猜忌地看着她,“你向来是追求给人以惊喜的,而不是符合。”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希斯,要不这样,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毕竞无论是业绩还是向上社交,你都远比我厉害,我是愿意听从你的。”那张阴险的脸,浮现出一种被捉弄的隐怒。贝拉笑看着他,“还是说,你自觉你的能力,不足以令我听从么?”希斯克里夫磨咬着牙,“令你听从,不一定要靠能力,贝拉。”画眉山庄被新雪裹成一片银白,粗粝的砂岩外墙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对称的乔治亚长窗结着冰花,院中的樱草和番红花都被埋到积雪下面了,只有忍冬还在傲雪凌霜。
路过厨房,开着格子窗内,飘出丁香与肉豆蔻的焦香,还有丝缕黑醋栗酱汁的气味,厨师正指挥女佣多摘些欧芹。
“今年还做那种,玫瑰花和小兔子点心么?”“没空,"语毕,贝拉忽反应过来,停步侧首,“希斯克里夫,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哈,那时你就在监视我了?”
希斯克里夫垂眼看着被他半揽在怀的人,挑眉道:“谁叫你踩完我就想跑,伊莎贝拉。”
“你有病吧?你自己走路不出声,怪别人不小心踩了你?”“既然知道我走路无声,"阴沉的仿佛恶魔低语,“你可千万要小心看路,别再踩到我了。”
银色鞋跟实实在在碾踩在皮靴上,用行动回答了他。希斯克里夫像是感觉不到疼,不仅由她踩着,还抬手将她披风上纷乱的银狐毛滚边理好了。
“小姐,希斯先生,格林先生,欢迎你们。"管家伊森笑着将几人迎进会客厅,女仆们正将冬青与常春藤编成花环,点蜡烛,摆弄圣诞树,装点着已经很闪亮的厅堂。
一女仆对壁炉旁的人道:“玛丽!去拿铜火钳,拨一下壁炉里的炭。”“你去吧,我还要抱凡尼呢。”
沙发前正要坐下的贝拉,直起身,蹙眉看向声源处。“玛丽,过来!"等人近前,南希问道,“小姐不是说过,不让你碰凡尼么?“林顿先生让我看顾的,说我有经验,不会有人更合适这工作了。”贝拉从她怀里抱过凡尼,对南希道:“本来觉得画眉山庄空气更好,凡尼又熟悉,才将它留下的。看来我错了,再好的环境,都架不住这里的人对它不上心。南希,既然爱它的人都已搬去工厂了,这次回去,咱们把凡尼带走吧。”“好的,小姐。”
身侧的希斯克里夫抬手摸向那团软白,被贝拉条件反射地避开了。“小姐所讲爱凡尼的人里,可绝不包括你,希斯先生。”“詹姆斯,你和希斯去找我哥吧,交代一下这半年的利润账目,和给林顿夫妇的分红。”
等两人离开,贝拉看向玛丽。
画眉山庄的平安夜,女仆是可以穿自己衣服的,玛丽现在穿得衣服,是她无比熟悉的狐狸皮毛领的,厚羊毛材质的,内衬丝绸的一款大衣。“玛丽,我已提前立过规矩,按道理我是一定要辞退你的,但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可以给我讲讲,你这件衣服的来历么?”女主人的卧室一如以往,是画眉山庄最奢华的所在,但却弥漫着一种,与外面的热闹相反的暮气。
贝拉问正照顾的女仆,“听说你有接生经验?”“是的,林顿小姐,夫人月份大了,先生令我照顾,就是防着万一的。”“千万牢记,接生时一定要用烈酒洗手,注意卫生,知道么?”原著里凯瑟琳是早产死的,可能是油尽灯枯,也可能是不消毒接生导致的产褥热,以防万一,还是强调一下得好。
女仆被她的斩钉截铁镇住,顺从地点头。
“好,你先出去吧。”
陷在厚厚绒毯里的人,那双闪亮的眼睛,又蒙着层灰似得黯淡了,凝视着世外之处,苍白的脸憔悴忧郁,倒也不是一天成这样子的,是半年内越来越差了“我记得有一天,"凯瑟琳像在对她说,却又并没看她,“我从画眉山庄回去呼啸山庄,希斯给我看了一个日历表,上面标着我分给埃德加的时间,和分给他的。他为我分给埃德加的时间越来越多而表达抗议。我却对他说,他一个什么者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人,根本谈不上作伴。”她语气凄楚,“现在这话轮到我了,贝拉,他分给你的时间越来越多,而我,成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人,只能看他离开的背影了。”“签入股协议时,你和我哥是没被限制股东权力的,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产子后去工厂工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就从零学起。不想看他的背影,就追上他,甚至超过他。”
“可我等不到那一天!我现在就会死掉!”“凯瑟琳,我救得了你的身体,但救不了你向死的灵魂,该给的机会我都给了,言尽于此,剩下的路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了。”卧室门在身后阖上。
“小姐,您对夫人是多么仁慈呀。即便那颗自私的冷心从没关心过您,还是想要救她。”
“南希,这和仁慈没任何关系,救她,是因为我要用她。玛丽的话你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