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屏风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
帐篷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傍晚阿青他们堆的雕塑旁停留了片刻,又迅疾分开。
他们都特意穿上软底靴鞋,蹑手蹑脚走路,动作很小心,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帐篷里,盘腿而坐的卷发少年遽然睁开双眼,似黑暗中逡巡领地的兽类,深邃眼眸迸射出两道冷冽的寒光。
不等那几个人影靠近帐篷,埋伏已久的怀朗、阿青几人猛地扑出藏身之地,在人影反应过来准备拔刀之前按住他们,捆了手脚,丢到雪地里。
人影们剧烈挣扎,但嘴巴被塞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继续徒劳地扭动,试图挣开绳索。
怀朗、阿青和几名护卫不轻不重踢了雪地上的人几脚,咧嘴一笑,燃起火把,扯下几个鬼祟之人脸上罩的黑布。
“哈!”
火光映出几张熟悉的脸孔。
怀朗自然认得对方,笑了声,转身回帐篷,隔着帐帘,压低声音道:“郞主,人抓住了。”
听到外面动静时,周嘉行已经站起身,闻言嗯了声,转到屏风后。
帐篷里黑黢黢的,唯一的床榻上有几道潋滟的宝光浮动——那是九宁头上绑发辫的镶嵌宝石丝绦和胸前戴的珠璎珞在静夜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她抱着一块棉布制成的软枕侧身而睡,乌黑的发辫散了半边床榻。卷翘的浓密睫毛似乎在轻轻颤动,粉面桃腮,黑暗中肌肤如月下的新雪,散发出洁白光晕,嘴角微微上翘,平时不笑的时候也给人眉眼含笑、明丽灵动的感觉,这会儿睡颜恬静,睡得很香的样子。
周嘉行目光落到九宁颊边微微有些泛红的那块皮肤上,又扫一眼她白嫩的双手,低头从袖中取出冻疮膏,轻轻放到床榻边的矮几上。
矮几快放不下了,上面堆得满满的,全是刚才瑟瑟她们赠送给她的首饰珠宝。
瑟瑟自负美貌,认为自己是商队女眷中相貌最拔尖的那一个,性子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平时经常和其他女郎吵嘴。
九宁生得这么漂亮,仆妇私底下提起来都说她比瑟瑟更美,瑟瑟居然一点也不嫉妒泛酸,还拉着她的手非要认她当妹妹,比对城主还热情。
阿青他们都觉得难以置信。
在周家时仿佛也是这样,起初五娘、八娘还有其他江州世家女郎都不愿和九宁一起玩,疏远孤立她。后来八娘恨不能天天拉着她和她一起玩耍,天天捧着一堆好吃的好玩的让她挑,其他小娘子在一边冷眼看着,好像是瞧不起八娘这么没原则,其实眼神里更多的是不甘和妒忌。
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不打算和她有任何瓜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她时,根本硬不起心肠。
哪怕明明知道她很多时候言不由衷,心口不一。
周嘉行转身走开,漫不经心掠一眼矮几,皱了皱眉,脚步微顿,又转回身,手指拨开一串串堆叠的宝石项圈,发现里面有一把嵌宝匕首。
他嘴角扯了扯。
商队风俗,年轻男女之间时兴送匕首当做定情物,以表达爱慕之意,这把匕首是谁送的?
九宁年纪小,不懂这些,又经常收别人送的礼物,看匕首上面花花绿绿嵌满宝石,以为和其他饰物没什么分别,就这么大咧咧收了,却不知那送匕首的人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