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V上装备的这种激光器一般用来进行水下通讯,当然,也可以给其他自动机器提供目标照准。在温度和含盐度合适的海水里,这种激光可以穿透三百米深的海水,在目标上形成可供识别的光斑。
海洋里有时候会藏着一些人们不想靠的太近看得太清的东西,用UUV上搭载的激光器往大致方向一指,指挥一些更蠢更简单的机器去把这类物体取回来,放到指定的地点,是一种更安全的做法。
“照哪?”操作员问。
夏言在屏幕上胡乱一指:“顺着套管的方向往上照。”他自己分开围观的人群,走进绵绵的细雨中:“往上照了吗?”
夏言当然不可能在老乔梆硬的套管上找到照射光斑,围在监视器前的众人眼睁睁地看到UUV发射的激光斜斜地穿过了老乔的上方,根本没有投射到任何东西上。
夏言站在雨中,像个刚逃出疯人院的病人一样张开双手:“照了吗?”他站在泥泞之中,盯着“乔”的挂架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帐篷下的队员们。
老刘无言地冲上校挥了挥手,也许汤诚良那套玄之又玄的东西有点道理?
说到汤诚良,老刘难得想找找这个和他分享过上下铺的老朋友在哪里。
他肯定汤诚良不会和他们这些“庸碌的大众”聚在一起,争着看监视器上的画面,但他也不像是那种宁愿淋雨也要躲清闲的人。
当老刘终于找到汤诚良的时候,汤诚良似乎是从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钻出来的。在有人阻止他之前,汤诚良已经走到了挂着“乔”的吊架旁边,把他手里的东西丢进了水里。
“镜头对着这边吗?”汤诚良这才想起来问一句。
老刘捂着额头,汤诚良是没看到上校的表情吗?哦,对了,他可能真的没看到。
“录像设备在录吗?”汤诚良挥了挥他空着的那只手:“把高速摄影机打开,对着罐头的方向。芬利!把你的镜头也转过来!谢谢!”
说起来也怪,在场的ART-35队员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汤勺的命令,同时也无视了瞪着眼睛站在一边的夏上校。
事后想起来,有些人可能以为汤诚良丢下水的东西包含了不少于两百克塑性炸药,正满怀期待地等着看大爆炸。另一些人则在临时思考缓兵之计,忙着组织一些足够温和的语言,叫汤老板不要冲动,多想想同僚情谊,大家来一趟不容易,其实很多事还是可以挽回的……
在确认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汤诚良拽了拽绳子。
他的行动让ART-35在编写行动报告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高速摄像机和常规视频存档没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系着“乔”组件罐头的细绳一瞬间拉伸、断裂,就像之前发生过的事故一样。
当时在场的发掘队员并不全在观察监视器,于是他们错过了绳索“爆炸”的瞬间。
但是少数几个人,比方说被命令盯着监视器看的芬利——他当时正按照命令在观察“乔”身上的二号镜头拍摄的影像——说在那一瞬间,绳索在消失点以上的部分忽然出现,并“爆炸似的膨胀成了巨大针刺球”,然后又变成了一个“内翻的锥”。
刘铭全在书面报告中声称绳索“分解成了向下放射的由大量片状结构组成的喷泉”,每一片“纤维片”都“朝所有方向卷曲,直到肉眼无法分辨的细微弧度”,还在报告上画了许多没人看得懂的示意图。
这种描述显然不能满足基金会的高层,他们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听证会,结果却很令人失望。
在闭门听证会上,刘铭全显得非常急躁,他语无伦次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说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用尽了所有的比喻……在他变得更具攻击性之前,在场的医务官就已经麻醉了他,听证会也就此结束了。
如果刘铭全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处于一种无法沟通的状态,风暴开始前的许多细节可能就从此再也无法还原了。
参与事件调查的医务官出具的意见认为,事故的幸存者很有可能处于一种叫做“应激性现实认识失调症”的状态下,可能是由于观察到了某种人类大脑无法理解的物体。糟糕的是,基金会至今都无法确认该物体的特征、性质与造成危害的机理,甚至都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唯一处于事件影响范围之外的观察者,ART-35保卫组的一等兵李均,提供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很有价值”对调查团队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的是精确的描述,完整的时间轴,而李均的供词只是整个事件中的一块拼图而已:在风暴收缩成一条威力无穷的风柱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很小的物体从远处飞来,砸进了风柱的底部,几分钟之后“异常气象”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