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饭菜冰啤酒下了肚,强子似乎是缓过来了。我之前还不觉得,在看到他脸上恢复了血色之后,才发现他刚才那脸色有多不正常。那应该算是印堂发黑,不,可以说整张脸都是黑的。
他似乎是想组织一下语言,但是最后还是没法把事情接起来。
“我在家门口几步路的地方走丢了,”强子苦笑着说:“就是上次我们吃烧烤的那个地方,我就在那里走丢了。”
强子是在两天前走丢的,他就和往常一样下班,不小心坐过了站,最后走进了那条巷子里。
他在巷子里走了可能有五六分钟,渐渐地就感觉不对了。这没什么道理,巷子里的路灯是好的,巷子也不是两面光板墙,两边都对着巷子开门呢。巷子四米多宽,窄是窄,但是并不是那种令人压抑的窄,或者说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景。横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阴森诡异的场景,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巷子。
问题是强子自己走着走着不对了,这鸟巷子怎么就这么长呢?平时从这走,五六分钟就该走出去了,出了巷子口又是一条四车道的大马路,自己是不可能错过的。回头一看,这巷子自身的弧度遮蔽了他来的方向,路灯依旧。
他以为是自己走路看手机看昏头了,要么上来就走岔了。
“然后我也没办法,就沿着巷子走嘛。一共就那么点路。”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把烟盒甩回桌子中间,又伸手去摸打火机。我起身拉开窗,关了空调,拿烟点上:“你继续。”
夏夜淡淡的潮湿和闷热渐渐渗透进来,似乎又把强子带回了那条巷子里。
“又走了五六分钟,我就感觉坏菜了,这是撞上鬼打墙了。”
我说:“不至于吧。”
强子嗤地笑了一声:“你不信我。”
“这搁谁谁都不信啊,我还以为你被人劫了丢水沟了呢。”
“你不信就不信,就当我说瞎话。”
我看他确实是认真了,也没再打岔。
他走在巷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头。这条巷子似乎无穷无尽,巷子两边的门牌、杂物、奶箱似乎永远都没有重复,偶尔靠墙停着一辆从没见过的自行车。巷子的地面是由很窄的青砖拼成的,路面已经凹凸不平,磨损的砖和凸起的砖像一条静止的溪流一样,流淌在两面墙壁之间。
这些场景很精确地停在日常与非常的分界点上,以一种温情脉脉的姿态,慢慢地将猎物推向疯狂。没有站在背后贴着后脑勺的鬼,等你回头的时候填满你的视野,没有鬼吼鬼叫的东西,没有什么奇怪的风,当然也没有神秘的低语。强子听到旁边的民居里有电视的声音,于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是11点了。
他决定再坚持一段路,走到11点半,如果还走不出去就找人帮忙。
强子认为当时他同时有两种想法,一种是自然的,源于教育和逻辑,立足于常理上:他只是误入了一条异常长的巷子,从其弧度来看,这条巷子可能比自己想象得长,甚至可能形成近似于螺旋线的模样。那些昏黄的路灯可以证明他的想法,路灯需要稳定的电源,电源的背后就是变电站,是发电厂,是一整套现代工业文明。这些东西必然是科学的,是可以解释的。
另一种是超自然的解释:这什么鸟巷子,也太他妈长了。
“我那时候是怎么说呢,就是拿不定主意。”强子自我总结道,“你想嘛,如果是鬼打墙,总有鬼吧,总有点奇怪的地方吧。问题是那个巷子就是很平常,就是我平时拿个手机看看东西一个没注意就走完了的巷子。”
我就奇怪了:“你试过往回走吗?”
“走了,而且越走越不确定。”他把最后一点啤酒倒进杯子里:“等下,我再去拿一瓶。”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