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正要提着枪跑出阴影,忽然看到了一条红外激光形成的指示线。他重新调整过重心,藏回阴影中:“你们看到了吗?”
“没错,IR激光。”
这意味着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冒出了一群装备着夜视设备的新朋友,IR激光只能通过夜视仪观察到,当然不会属于本地的拾荒者。
光束绕着人群晃了晃,平移指向了那扇门,然后就消失了。拾荒者们毫无察觉地往前走去,东张西望,有人盯着光束射来的方向,但是他显然什么都没看到,枪口自然地朝地面垂着。
中士知道,留给他们运动的时间不多了。激光束可能是从纬八路那一侧射出的,目的是为了给其他角度上的射手指示目标方向。没准“其他射手”还没有发现丁字路口这边的动静,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队拾荒者的一举一动。
他一步蹿过大巴和建筑之间的缺口,跑了两步,弓着身子好让小轿车的轮廓掩盖住他。中士绕过一辆侧翻的SUV,拍了拍伏在地上的强尼:“走。”
强尼收拾起他的武器,翻身跟上了中士。他们刚跑过马路,机枪手的声音就出现在无线电里:“屋顶上有人!”
在中士决定对策之前,R博士就运用起他的权威:“那个谁,过来,别盯着看了。”
机枪手应了一声,他本来就在R博士的队里,在他们重新汇合之前,一直都在这家伙的指挥之下。但是他在应答完之后,大概是卡住了无线电的按钮,频道里一时间充满了降噪系统处理过的脚步声。麦克风滤掉了靴子落地的冲击声,只剩下抬脚时砂石滑动时细密的沙沙声。
中士听见他从楼梯上下来,背包靠在墙壁上,伸手拉开门的全过程。机枪手按了按对讲机,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我要出来了。屋顶上的人在看这边吗?”
B队领头的尖兵一直在观察高处,但是他的位置太低,只能看到三层建筑支出来的屋檐。他转头望了望:“没有,你直接……”
他忽然本能地往掩体后缩了缩,接着,一连串细微的枪声才传了过来,夹杂着几声跳弹的呼啸声。
机枪手刚跑出门洞,在枪声传来的一瞬间,他往前扑倒在地上,像只蜥蜴似的爬下了人行道。他挣扎着往前爬了两三米,未经消音器掩盖的还击声也响了起来。
他匍匐着往前挣了几下,忽然被人揪了起来:“起来!跑!不是打的我们。”
中士提着他胸挂侧面一根比较趁手的带子,揪着他冲到了街拐角的阴影中。其他队员往两边挪了挪位置,留出了一段空档。
“这是怎么回事?”中士问道,“光远,你带两个人开一下路,我们现在就走。”他话音刚落,北面的屠场就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巨响,紧接着是第二声。AK稀稀拉拉的还击声当即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才传出两声瘆人的惨叫声。
中士连拽带推地把人从街角小店的断墙后踢出来,MRF-30仅存的这些残兵败将似乎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中士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情报里没有提过这次交火,这道雾墙之外,也没有人提醒过他们,“幽灵小队”会出现在距离入口这么近的地方。
他们原以为这支装备着现代化武器和夜视设备的小队,应该在北面稍远一些的地方出现,和另一支拾荒者队伍遭遇。按照一些含混不清的传言,这些枪手很有可能是联合安保公司17年失踪的那支小队。在情报部门提供的时间表上,还记录着那次交火的起止时间。
有些本地人说那支小队会一路移动到沾染区的核心,丢下三到五具尸体,最终消失在包围光环实验室的雾球中。只不过这几年来,敢于穿过两道雾墙进入塔科夫城的冒险家越来越少,外面的环境也不再容许淘金客们逗留在此地,继续享受灰色地带无法无天的自由。
基金会早就知道2017雾墙后面的情况有些失控,所以在组建MRF-30的时候,基金会集中了人员储备中的精华,凑齐了一篮子运气不错的家伙。
中士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被选上的:在智利的那档破事之后,他队里损失了两个人,另一些人——比方说李均——幸存了下来,在完成全部事后简报程序之后,选择了C类记忆清除,将相关的记忆埋藏在了一系列解密申报程序之下。
他的小队被丢进了发展/观察组,本来应该在三个月内重新整编,补齐人员,等待另一支正在组建的机动特遣队把他们捡走。谁知道整编的过程变得很不顺利,似乎陷入了某种公文流转的漩涡,每每到了有所转机的时候,就会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上级单位要求重新进行审查。
但是他们没什么好说的,整个事件简单得写不满一页A4纸:他们着陆在目标建筑上,按照预定检测流程执行了收容安定性测试,同样按照标准作业程序,中士的小队顺着建筑中央的深孔下降到目标建筑底部。地震发生的时候他们是离地面最近的单位,所以才幸存了下来。就这么简单。
到了2020年3月份,人们都知道管理层阻止“那件”大事发生的所有努力都已经失败了——所有预言事件都已经在预定时间点发生,而预言中的中止条件却没有满足,C/2018X1减速进入了环木星轨道,在天文爱好者把这东西贴得满网都是之前,基金会已经静悄悄地开始了“危机后处理”的转型。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会想到收养这支小队的单位肯定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仔细回想起来,中士差不多在见到R博士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次自己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