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眼神就知她自己想明白了,赵澈便轻轻点头,温柔地对上她的目光:“他那身份活得也不易。既他从未打算借这秘密生事端,咱们知道就行,对谁也别说。懂吗?”
当然,赵澈行事向来有后手的。从允州回来后他已令夜行安排了几个生面孔接替赵荞的人继续关注李同熙。只要李同熙始终如一,他的人便绝不会打扰,甚至会在必要时帮忙遮掩身份;但若李同熙将来改了主意,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他也不会手软。
这种背地里的手段就没必要给面前这兔子知道了。
“懂,”徐静书抱紧怀中小暖炉,小声道,“若他的身份传开,闹不好要出大乱子……那阿荞知道吗?那时你让她帮忙派人盯着,过后她定会问你的。”
“她问过,我告诉她是不方便说的事,她便没再追究了。”赵澈欣慰勾唇。别看赵荞平素没心没肺,却是个懂分寸、有底线的人。
徐静书很认真地打量了他片刻后,心悦诚服道:“难怪李同熙说你真君子。”
面对自己的伴侣和亲妹妹,都能守口如瓶替别人保守秘密,未经当事者同意便半字不提,是真的很有信义了。
她笑眯眯歪着头对他勾勾手指:“坐过来坐过来。”
这甜蜜亲昵的邀请,赵澈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依言放下手中杯盏挪过去坐在她身侧,任这暖融融的兔儿姑娘赖进自己怀里。
徐静书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懒洋洋眯起眼:“你是怎么知道李同熙身份的啊?”
“你还记不记得,四月里武英殿庭辩后,他半夜溜去姜正道府上想下黑手教训人,被我和夜行捂晕了扔回家去的事?”赵澈一手圈住她,另一手耐心地替她揉揉酸疼的后腰。
“记得。他脑袋还被夜行磕了个包。”虽然很可怜,但徐静书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赵澈也笑了:“当时夜行扛了他一路,他颈绳上挂着的那枚扳指掉了出来。”
虽说赵澈是在前朝亡国后才出生的,但赵家在前朝时毕竟是异姓王府,他自小长大见过的前朝皇家物事不知凡几。当他看到那枚扳指内壁上刻的图腾时,立刻就明白为何一直觉得此人的名字耳熟了。
同熙,是前朝某位女帝的年号,那算是前朝第一个盛世。
而“李”这个姓氏虽不是前朝皇家姓氏,却与前朝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脉传承。幸存的前朝宗亲改姓李,既隐姓埋名,又没忘先祖来处,勉强也算两全了。
“其实他心里也挺苦的,却又没处说,甚至可能他自己也理不清心中那些复杂的纠结,”赵澈向来就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所以他气愤于僧人们亡国时不曾挺身而出,对百姓的态度也很反复。”
或许在他看来,若外敌入侵时,国人能有后来二十年复国之战那般一心对外,前朝就不会亡;可前朝亡国他的先祖们也确实有责任。所以他会尽忠职守甚至过于拼命去守护去拯救弱者,有时却又会忍不住暴躁不耐烦。
“他也想抛开身世包袱的,所以才会将那本完整的《匠作集》转手给了我,”赵澈笑叹,“就是如今老三手里那本。”
完整的《匠作集》在前朝时仅皇室密存,并不见于民间。异族占领镐京后也曾在内城里所有藏书楼阁大肆搜寻此书,却始终无果。多年来一直有传言是前朝某位王爵逃出京畿道时带走了。
徐静书沉吟片刻后,有些不安地问:“不会是你趁火打劫抢了他的书吧?”
“我只是在发现他身份后私下与他谈了一次,怕他受人利用走岔路。后来他不知从哪听说老三要建工坊,便自己找到我,让我把这书拿去给老三,”赵澈委屈地捏了捏她的脸,“他还讹了我好大一笔钱,我才是被趁火打劫的那个。”
“哦,那就好。不过那书在他手上对他也没好处,太容易被人猜到身份了。他其实也是个明白人,才会将那本书卖给你的吧……”徐静书放下心来,抬手按着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