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回家后,他妈看到他的脸,又气又心疼地质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全部憋在心里,他妈没办法,又给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也说不清,最终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他妈可能也猜出来了点什么,再当他顶着一脸伤回家的时候,她也不再谴责质问他了,而是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口上涂药。
每当这个时候,他妈总是会无奈又心疼地问他一句:“你就不怕疼吗?”
他摇头:“不疼。”而且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也从未畏惧过,下次再听见他们这么骂他,他依旧会冲上去和他们打架。
小男孩虽然嘴上不说,却在心里留下了伤痕,身边同学们的话总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爸爸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但是他却从不将这种自卑感表现出来,而是选择用行动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骂我,可以,这是你的事,你随意,但是我打你也是我的权利。
还有一件事,他也从来没跟他妈说过。
他妈在他上学的那所小学里当音乐老师。
在他上小学的那个年代,小学生一周也就一两节音乐课,到了高年级可能连一节课都没有,全被语数英占用了,而学校里的班级也不多,一个年级才四个班,所以他妈一个人承担了一到六年级所有的音乐课。
她是全校师生们公认的学校里的最美老师。
妈妈一直是他的骄傲。
然而某天中午,他有事要去找班主任,走到教室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子里的一帮女老师在议论他的妈妈。
先开口的就是他的班主任,那个长得不怎么漂亮,却总是喜欢模仿他妈穿着打扮的女老师:“陆宇翎他妈,天天给我打电话,还经常来办公室找我,追着我问我他儿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猜不出来吗?还不是因为她儿子没爸!但我也不能直接这么回答呀,我只能跟她说我也不清楚,应该只是孩子间的小打闹。”
另外一个女老师冷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地接道:“你们看她那副千金大小姐的样子吧,跟天鹅似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天天打扮的花里胡哨,在学校里穿这么风骚给谁看呢?真把自己当白雪公主了?”
前两天学校刚举办了一场教师才艺大赛,他妈参赛了,穿着一件雪白的抹胸长裙,美得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出场就收获了全校师生的尖叫欢呼,后来学校里的学生们私下都说陆老师是白雪公主。
这位女老师的话音刚落,另一个老师轻笑了一下,开了一个充满恶意地玩笑:“可能是穿给校长看的吧?”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虽然那个时候他才七八岁,还听不懂这话的深层含义,但是却能从老师们的哄笑声中感受到这话中透露出的恶意。
她们在说他妈妈的坏话。
那一刻,他恨死了这帮老师。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是个非常糟糕的选择,但是为了捍卫自己和母亲的尊严,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办公室的红色铁门。
刹那间,屋子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老师都呆滞住了,一帮大人们不知所措、心虚忐忑地看着他这个七八岁的孩子。
班主任最先反应过来,像是迎接领导似的,慌忙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边快步朝他走一边讨好地笑着:“宇翎,你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回应班主任的笑,也没有踏入这间办公室,而是腰杆笔挺地站在门口,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声音脆响地回道:“我来跟你说这周五的家长会我爸爸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