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川两口子也有座儿,厨房里烧火专用的一拃高小木凳,被摆在院子正当中,孙平川两口子活像待审的犯人一样被大队长孙富贵给喝喊着坐在了小木凳上。
一众人都坐好了,大队干部没一个开口说话的,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停止了窃窃私语,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沉默了半响,老支书瓮声瓮气开口了:“平川,你知道我刚进来时看到你就在门后,是个什么心情吗?”
“失望!我太失望了!”
不等孙平川开口,老支书自己就接着又开始了:“你老子,咱们十里八村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老革|命,他一生戎马十多年,回来时是个什么情形?嗯?腿瘸了,眼瞎了,他为了咱们劳苦大众的好日子,奉献了自己半辈子。”
老支书说着喘了两口气,不好!情绪太激动了,面门又开始隐隐作痛,尤其是鼻子,酸疼的厉害。
唯恐鼻子再流血,老支书赶紧把罗青青给他堵鼻血的手帕重新叠了叠又按在了脸上,看到湿漉漉快要被血浸透的手帕,他更来气儿了。
他拿手点着孙平川厉声道:“你老子那副样子,跟个废人也不差什么!你们两口子,谁都不去伺候!这事儿没错吧?还是罗青青,嫁给了你爹,伺候你老子一干二十多年了,这事儿也没错吧?”
“我们哪没伺候他!”孙平川媳妇梗着脖子气哼哼跟老支书顶嘴:“我一个年轻小媳妇,公爹当初也不老,这不是避嫌吗?”
“再说我虽然没近身伺候过,洗衣做饭可都是我的活儿,日常也都是平川近身伺候我公爹,用得着她罗青青?上赶着嫁个能做爹的老男人,天生的犯贱!”
“赵秀云!你给我闭嘴!”老支书怒斥孙平川媳妇,看到她就面门疼的厉害,老支书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瞪了平川媳妇一眼:“没问到你,用不着你回答。”
他转向孙平川恨声道:“孙平川,你媳妇说你伺候了,你爹已经过世,我也问不着他。我就只说咱乡亲们都看得到的。”
“你爹拄着拐杖出门,哪次你是跟着的?他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那一半年你爹的日子啥样,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直到罗青青嫁给你爹后,你爹出门才有了个人模样。”
周围一众吃瓜群众连连点头议论纷纷,可不是嘛,孙长山虽然又瘸又瞎,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打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跟儿子媳妇住了半年之后,那衣服邋遢的没法看,这两口子整日里都对孙长山爱搭不理,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娘死的早,你是你奶带大的,你奶临走前那几年,人糊涂的厉害,打狗骂鸡没一刻消停,老太太糊涂起来满村儿乱逛,都是罗青青抱着你的娃,跟在你奶后头照应着,你们两口子人呢?啊?”
孙平川蹲在小板凳上低头垂首一声不吭,老支书撇了他一眼气哼哼道:“你也就会这一招了,你媳妇刚才都咋骂罗青青的?你就站背后听着一言不发?要不是你点了头,你媳妇敢那样对待罗青青?”
“罗青青嫁到你们家二十多年了,送走了你奶,送走了你爹,给你抱大了一串儿孩子,她就算没生过你,没养过你,凭她做的这些事儿,你也该把她当个娘一样尊着敬着!现在你是想咋地?你奶走了,你爹也走了,你家的娃儿都长大了,你用不着她了就想把她挤兑走是不是?”
“你老子是处处舍己为人,你呢?罗青青在你家辛苦劳作了这么多年,你连个感恩图报的心都没有!任凭你媳妇满嘴喷粪作践她,你作践的是她吗?”
老支书弯着腰凑到孙平川面前,把自己的老脸打的啪啪响:“你作践的是你爹的一世英名,你羞的是你老孙家的先人呐你!”
老支书站直了腰喘着粗气道:“你看看你干的这叫啥事儿?啊?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你老子那样儿的人,咋能生出你这么个阴沉沉的哈怂来?”
这话不可谓不重,简直就跟指着孙平川的鼻子说:你压根不是你爹的儿子!一样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