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一族的子弟年满十二便要到学堂给人授课,青州泰半读书人皆出自卫家的学堂。每年中秀才者、中举人者不知凡己。
谁都想不到,曾经雪窗莹几蔚然成风的青州,会一夜间便变了模样。
卫家没了,霍家军散了,无数青州百姓心中的信仰也崩塌了。
霍珏望着城门处那大刀阔斧的“青州”二字,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难得地起了丝波澜。
青州,青州。
上辈子他从未回来过这里。
不是因着近乡情怯,而是因着,他不愿以那个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霍督公回来。
反正,从他入宫开始,那个卫家二公子卫瑾就已经死了,便是回来,也不过是一具连认祖归宗都不能的孤魂野鬼。
风沙随风扬起,天色灰蒙,整座城池像是笼罩在一层阴霾里。
姜黎望着静默不语的霍珏,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初入盛京的那日,霍珏亦是像现在一般,静静地望着写着“霍府”二字的匾额,明明面无波澜,却让她看得心酸。
姜黎如那日一般,轻轻握住他的手,笑着道:“霍珏,我们终于到青州了。”
感受到那如棉花般柔软的温热手掌,霍珏微微一怔,旋即扬起嘴角,喉结一提一落便温和地“嗯”了声。
是啊,他回到青州了。
一行人交出通关文牒,顺顺利利地进城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暮色四合,姜黎望着入夜后便变得阒然幽静的商街,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
都说青州是大周的边陲重城,姜黎早就知晓这样的地儿,定然会是个肃穆中带着点沧桑厚重感的城池。
却不想竟会这般宁静。
这种宁静就像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无端端地就让人心里生出些不安来。
姜黎转眸看着霍珏,道:“从前的青州也是这般……清净的?”
“不是。”霍珏顺着那半挑的布帘,望向窗外,平静道,“从前的青州与桐安城一般,处处都是热热闹闹的。这里的人爱读书,到得夜里,不管是酒肆也好,茶楼也罢,都爱摆‘斗文会’‘斗诗会’。耳濡目染之下,连三岁小儿都能冒出一两个雅致之词。”
霍珏温声说着,唇角不由得轻轻一弯。
“可这儿到底是重兵之地,青州人虽爱读书,却不迂腐,性子亦是莽直。斗文斗诗时还是文绉绉的,可吵起架来,那便怎么难听怎么来,能把对方祖宗十八代来来回回骂个遍。”
姜黎听得有趣,眉眼间都忍不住染了笑意,道:“那你小时候调不调皮?阿姐说你小的时候很不省心的,是不是也被人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