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放,她想要从他怀里钻出来,谢琅背后抱住她的手没有动,却极沉静极温柔地慢慢收紧,轻轻环住了她。
谢琅的怀抱跟他的手一样是凉的,所以显得她脸格外的发烫,刚才撞到的鼻子也疼得厉害——咦,把脸贴在他身上好像有冰敷的效果,鼻子也没有那么疼了。
她搂住他脖子,一动不敢动,只能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喜服上拱了拱,埋着头羞愧道:“对不起,路不好走,我没看到台阶……”
怀里的人像小松鼠一样拱来拱去,隔着盖头,珠冠轻轻抚在他的下巴上。
她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面庞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腔轻轻震动,震得她从脊骨升上来一阵细小的犹如蚂蚁啮噬般的酥麻。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在赞同她刚才随口扯出来的理由,“的确不好走。”
还未及反应,衣摆风动,他已经打横抱起她来,长长的裙摆像流霞垂落于他的臂弯之间,转瞬便进了喜房。
新娘端坐在床边,揭掉盖头才算是完成成亲的最后一步。
盖头之下,孟夜来这会儿脸烫得不行,手指在宽大的袖口不自觉地紧紧捏住霞帔下面的流苏。分明是做戏,她怎么这么紧张。
幸好,幸好脸上盖了一张画皮,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屋内有烛光,透过盖头,依稀能看到一条红影在她面前站定。
谢琅伸来一只手,忽然顿了顿,这才轻轻挑起她的盖头。红云掠过,两人一上一下,漆黑眸子与浅绿眼瞳,四目相对,看见是对面两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少女没想到揭开盖头以后谢琅是这个样子,方才的紧张情绪顿去大半,凝视着他,道:“你怎么也不是自己的真脸?”
谢琅在她身边坐下,勾唇道:“你没有用真脸,我自然也不必用。”——总不能说,是因为方才他的表情太不自然,才现场变了一张脸。
孟夜来盯着他左看右看,只觉得这张脸虽然也蛮英俊,但却好看得比较普通,属于过目即忘的那种类型。她手贱地戳了戳谢琅的脸皮,“哇,你的脸皮怎么看起来这么真?画皮鬼给我做的也挺逼真,就是戴久了有点木木的。”
孟夜来又道:“你要留在这里么?”她的言下之意是,等下五通来了,如果看见“新郎”也在这里,会不会节外生枝?
谁知谢琅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她身边,只道:“无妨,他看不见我。”
这偏僻别院虽然为了今夜的事情装饰一新,但到底久无人至,从窗棂看出去,河边柳色旧,湖上莲叶枯,荡漾之中有一片荒芜鬼气。
那五通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两人并排坐着,因为坐得近,衣衫下摆交叠,烛光跃动,气氛属实有些暧昧。
孟夜来的目光刻意没有看谢琅,却不知为何,脸烧得更厉害。
她有个毛病,一旦紧张或者不自然起来,话就格外的多。
她在袖中摸摸,忽然摸到一块柔软事物,就好像摸到了新话头,忙掏出来递给谢琅,不好意思地道:“那个,上次你给我搽脸的帕子洗不干净了,我在街市上也找不到类似花纹的,就自己给你绣一个差不多,还给你。”
白月炉灰堪比染房最厉害的色料,一入水,原本雪白的帕子从不均匀的脏兮兮都变成均匀的灰扑扑,已经没法还给人家了。孟夜来买了最好的绸帕,比着样子,重新绣了一朵小花在上面。
细长一枝,无根无叶,清绿的萼,银白的花,挤挤挨挨地向上簇拥。
孟夜来绣好之后,抖落抖落,十分满意,此刻自信满满地递给谢琅:“怎么样,还可以吧,是不是和原版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