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看着手中帕子上弯弯扭扭的稚拙针脚,好几处因为缝错而留下的针洞,莞尔道:“不太一样。”
“啊,不会吧?”少女失望地轻呼道:“这是我绣的第三块了啊,已经是最好的一块了。”
谢琅道:“嗯,所以这花绣得活泼,这茎绣得灵动,比原版更好看。”
少女嘿嘿一笑,颇不好意思,“真的吗?”
谢琅睁眼说瞎话,笑道:“真的。”
桌上一双龙凤红烛跃动,流下一道红泪。
孟夜来抬头,透过烛光,看到河边那渐黄的柳叶,忽然想起上回在谢府门口见过的那位缃黄衣衫女子,脱口道:“你府上那位姑娘是谁啊?”
这话好像有点不矜持,又师出无名,谢琅府上的女子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孟夜来问出这话,方觉不对,连忙心虚地补充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方便说可以不说的……”
谢琅却道:“什么姑娘?”
孟夜来顿了顿,忍不住比划道:“……就是穿缃黄衣衫的一位,个子大概这么高,不太爱笑,也不吃糕点的……”
越说她越觉得,只隔着门见过一面,自己干什么把人家府上一个女子的外貌记得那么清楚,现在这样说起来,好像在逼问谢琅似的。所以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到“糕点”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没声响了。
谢琅道:“你是说缃叶吗?”
没有称呼人家的姓,直接就叫人家的名字了吼,居然叫得这么亲密。
少女的声音不自觉有点酸溜溜,干笑一声道:“哦,原来那位姑娘叫作缃叶,果然是衣如其人,人如其名。”
谢琅斜睨她,只见少女面上一张假皮八风不动,嫁衣之上,拳头却已经捏得紧紧。他笑起来,闲闲道:“我府上不仅有缃叶,还有柳叶,还有海棠玉兰紫薇怎么办?”
少女干笑两声,“谢公子还真是,还真是……”
这会子又开始叫他“谢公子”了,谢琅微笑道:“真是什么?”
孟夜来盯着那双红烛,憋了半天,吐字道:“交友广阔,艳福不浅。”
谢琅但笑不语,一片河边的柳叶飘进来落在他手上,他轻轻扔在地上,便化作一个青衫男子的模样,微笑垂手侍立。又一片枯荷飞进来,化作个女童的样子,格格地笑。两指轻弹,那两人旋即萎顿,变成两片再寻常不过的花叶,悠悠从窗口飘出去了。
谢琅道:“大的是柳叶,小的是荷花。你看到的黄衫女子,是缃树叶子。”
“所以那姑娘不是真人?”孟夜来眼睛瞪得圆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小的喜悦忽然涌上来。
她讶然道:“是傀儡术?!竟然真的有傀儡术?”
谢琅注视着她,微笑道:“怎么没有?纸无常便是傀儡,你已经会用了。点叶成人只不过是稍微难些的术法而已。”
“可是那些纸无常是因为加盖了鬼王法印才能供阴司众魂驱使,你的修为……”少女简直目瞪狗呆,一拍膝盖,喃喃道:“简直比鬼王还厉害!”